第五十三章
(不是结局,后面还会查缺补漏)
腊月的雪一直在簌簌地下着,霍迟出来的时候只戴了个黑色的棒球帽子,没裹围巾的脖子蹿着冷风冻得整个人冰冷冰冷的。
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面平静的像是一潭幽静的水,瞧不见汹涌也看不见波澜,只是静静得站在原处,挪不动脚,背后是竖着蓝字白底的地方。
不远处隔了一排光秃秃的树,树下是一片落着绿藻的浅水湖,湖边下的雪很大,压得那道浅色羽绒服的身影一时半会没被发现。
他揣着兜里的几百块钱,没有坐公交车的打算,只是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那铁栅栏围得大,到处都是树和还没建好的工程。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出现了几家店铺,货架上摆着一些烟酒和零食杂货什么的,货架之间间距很小,硬是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全都塞上去了。
捡了几个最便宜的干面包,找钱的时候收银台上已经贴了一排黑白晃眼的东西,霍迟收回打量的目光,将几毛几角的零钱一块收进袋里,钢镚儿捂到手里冰凉的。
他从便利店里出来,门口有几个坐在板凳上玩手机的男孩子,也都十几岁了,原本想着是不会抬头看人的,但霍迟走过去的时候却被喊了一声。
“喂喂喂!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妈叫你去我家吃。”
霍迟顿住脚步,看向那个说话的少年时眼底透出一股极其恐怖的狠厉,但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转过头去没理人,继续往前走。
“不是……我喊的就是你啊!我妈说江荫阿姨,啊呸,姐,江荫姐也在。”
李安然也没顾还在打的游戏,身边几个人几乎是要恨不得把他这个队友往峡谷地上摁着揍,但这货结果还在纠结一个辈分的称呼。
人是没留住,王者也输了,李安然被队友打闹了一顿之后索性就再开了一局,反正估计任务没完成,回家还得讨顿打,晚点再回去也行。
“别搁着嚣张好吧,要不是小爷我有事,早就把对面打得虐泉了,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嚯,我就信你,才怪。”
……
拐过几条街之后霍迟没再往前走了,他回了躺便利店,跟着那个小屁孩后面走到了一个老单元楼。
江荫本来是在楼下接李安然回去吃饭的,但是等了还一会没见人,也就只能往便利店走了过去,那家便利店是李安然同学家开的,平时没少跟人家在那待着玩儿。
李安然知道自己是回去晚了,路上还碰见刚收摊回来的自家亲妈,更是收了皮的性子不敢多说话,只能乖乖做的三好学生。
三楼的灯还亮着,对着楼下的位置是间厨房,李沐荷简单做了几个菜,看安阿姨和李安然都回来了,刚好拿着锅铲子盛起来。
江荫上楼之后就帮着安阿姨收拾桌子,端菜放碗筷,“安阿姨我来吧,你就好好歇着。”
“没事噢,我来我来,这大冬天的,看你洗菜打下手没少沾冷水,又还在外面吹冷风,哪还能让你再多做别的。”
他在楼下过道站了很久,对开的单元楼铁门挡着风,里面的灯泡还亮着,光打在翻盖手机上的时候,刚好可以看清楚那上面的短信。
霍迟回了个好,将翻盖手机收进衣服兜里,朝着外面走了过去,再往左走绕几条街就是老汽车站,没多少人挤着买票,很快就把票给买好了,就是走的时候,站窗口的人无聊的碎了个嘴。
“现在这都快过年了,还在外地没买上票啊?不过话说回来那动车的票确实不好抢,人太多了嘛,就跟以前抢火车票是一样的,可夸张喽。”
霍迟没怎么搭腔,应付应付就拿着票走人了,抬头的那一瞬间,他抬手扣了个黑色鸭舌帽在脑袋上。
深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不远处天台上的人,是想要跳下去的样子。
他向后走了几下,总感觉这个场景太过于熟悉,大脑里有什么画面在闪过的感觉,但就是疼的想不起来。
“霍迟。”
一时指尖死死掐入手心,握拳时的动作里充斥着狠戾的气息。
“谁在那?”
原本就偏哑的嗓音此刻更是暗哑到了极致,连着那夹杂着红血丝的眼眸,声音嘶哑而又狰狞。
偏偏黑暗中细细碎碎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一种蛊惑一样,用最负面的情绪去瓦解一个人的心智。
直至他在连续后退中,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等到拿起来看的时候才知道只是支录音笔。
但是现在已经被踩坏了,只能发出一些刺啦刺啦的声音。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隔着一层纸去拿的录音笔又加了一张纸,将其包起来,收好,是打算备做物证用的。
指尖还在止不住的发颤,就连动作都有些荒乱,但等他真的平静下来之后,才发现那个天台根本就没有人。
他在旁边的一楼平地,甚至是草丛里找了一遍,也没有跳下去的踪影,一时呼吸有些不在节奏上。
“江荫……”
霍迟在原地蹲了大概几分钟,尽管主观意识上感觉可能是几个小时,但是当江荫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真的只是过了几分钟。
“你怎么在这里?”
他缓缓在黑暗中直起身子,单手插在裤袋中的动作在掩饰指尖的颤抖,只有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而又毫无波澜。
“啊我有点事情,所以又回来了。”江荫捏着米白色挎包的带子,目光微微撇开的动作已经表明了她的紧张。
霍迟一步一个踉跄的走到她身边,抬手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却没有搭下去,只是悬空的动作凝滞了几秒,又放下去了。
目光直盯着她的眼睛,语调没有什么变化,“你是谁?”
江荫撇开目光不去看他,但没想到他却一步步紧逼着她走过来,眼底完全遮掩不住鲜红的血色,声音暗哑,“我刚才看见有个人在这跳楼,你不怕吗?”
她应声朝天台望了过去,顿时四肢僵硬在原地,面部渐渐没了刚才的淡然,只有一种恐惧感从脚到头蹿了出来,但还是努力镇静下来。
“不怕的。”
霍迟微合了合眼,没有再说话,联系了那边将录音笔交出去过后,就回了临时租房的地方。
瓶里的水还是隔夜温的,不太烫,大概过了三四分钟过后,塑料袋子塞回抽屉里面,一个人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冯让的信息发过来,“听说老彭找你了?最近北省人贩子是闹得厉害,一连出了好几起案件,但你既然现在好好出来的,还是该过正常日子,过日子去好啊。”
霍迟看了眼手机,算是比较私人化的关心,但没有领这个情意,坚持自己的选择。
“既然彭队联系了我,那便是慎重考虑过的最优结果,不必担心。”
冯让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自从得知那天的消息之后,哪怕对方遮掩得再深,也逃不够几十年在职经验的人,能多少察觉到一点,试探道:
“江致远的烟酒店被勒令停业关了,爆出不少假烟假酒,都是些掺了东西的货,已经查准了是个卖散货的点,成本低利润又大,再加上这些年账不对头,很难不心动。”
“这世间活下去的办法有千百种,非要拿别人的家庭做垫脚石,心动也没有时间去花。”
霍迟的回答倒在冯让的意料之外,只是他既然那么说了,想必老彭看人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没有人正面提及过江荫,就连那本破旧的笔记也没有人能找到,被海水所浸泡、最后成为粉靥。
江荫在海崖上被围住时,那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慢慢听着海波翻涌的声音。
“荣彦在哪?孙霈山是不是被你所杀?还有是不是你间接谋害了梁倩,胡秧晴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荫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一条都没有,直至沈之蕲的死被挖掘出来,也没有人知道最后孙霈山是否还活着。
一直到十五年后,北省失踪儿童被尽数找回,傅显忠倒台,才知道佤水河一带的潜逃势力,已经全都被换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