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两个人都是坏人

  “嗷呦,我的孙子喏,都没你这么淘气,你要是今天没有我那可怎么办,你还真想着上人家窗啊不是,在我这儿我把你当小老弟,咱是什么,是一家亲的兄弟!你有什么难处,不能往我心里港啊,港啊。”

  荆勇话说到这里,也不强拎着他了,直起身来,指了指这一片的弟兄们,意气风发,“你看看,放眼整个宁城,这哪个人不晓得我荆老大天下第一,有什莫事情不能往我这个大哥身上港,呢我那肯定替你解决啊是不是,我们是讲义气的人!你有莫子过节呐跟人噶,我明着就能把人给你叫来!只要你把我当这个大哥,那肯定没得问题!”

  “只要老大您这一句,我肯定认。”

  无非就是低头认错的举动,做的好了了,看的人也觉得赏心悦目,荆勇这会儿倒只坐上去,笑着看他懂事得很,带头给他鼓掌,眯眯笑着的眼睛里顿下来,指明要他继续往下讲:“好!然后嘞!讲啊?”

  “荆老大——只要您肯帮我……”霍迟红着的眼睛里面满是泪水,想动,但是被扣押得死死的,抬‖起头,声音嘶哑剧烈:“我来世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是我对不起您!我错了,求老大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荆勇站起来,看着他,那身边的小弟一个个的都在用力鼓掌,面红耳赤,嘴上也大声喊着好,喊着老大英明。

  “老大英明!老大义气!”

  “机会嘛,肯定是有的,我这也是关心你啊,你先跟我啊,唠唠心里话呀,来坐嘛!还制着干什么!松手,快点。”荆勇亲自扶他起来,扶到旁边一个椅子上。

  “说啊!”

  霍迟不说,纠缠了几番便挥手叫人再过来,重新摁住他,注射器扎进血管里的时候,并不是很疼,但里面的东西确实用不好就容易死的。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才扛过审讯用的致幻剂,那几个压着他的人撤下来,霍迟瞬间就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了地上,“呕……”

  他低垂着脑袋,口吐白沫,才刚趴下去,双臂被人从后面拉着,只好整个膝盖跪在地上,汗水浸满了额前的碎发,一滴一滴往下滴。

  “不是老大不放心你,迟啊,干咱这一行的谁不得留个心眼,我呢这么干,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啊,你就一交代清楚,就是咱的人了,好好干啊,钱嘛,想要多少有多少,少不了你的。”

  几大叠散开的钞票,凌乱地撒在他的脸上、身上,整个人趴倒在地,他被捂住的口腔死死压住牙关,实在灌不下去的时候,想弯腰呕出来的冲动,让整个人胸腔都是极其难受的,好在是包厢门没锁。

  ……

  “调酒吧外面的监控,跟进!”

  冯让刚开口,那技术人员就本能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画面刚一调出来,就看见他靠在最近的巷子口,用手猛地一把掐着自己的脖子,等蛮咽下去后,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我打120,你继续看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这好不容易才争取的,不能白白让人丢了性命!明明都已经提前准备了,那东西绝对不是正常市面上的,稀奇了这是。”

  事发突然,冯让拨通医院电话,跟医院说出了地址,赶紧往外走,走出了监控室,要找一批人去现场看看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两分钟,那还坐在里面的技术人员就看见救护车就过来了,应该是现场有人提前发现通知的,赶紧拉耳麦,“冯队长,救护车已经来了。”

  “怎么快?行,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在南宁路这一块,马上就到了!”

  “拿担架!”

  从车上下来的医院工作人员动作很利索,只大致看了眼围着的人群,扭头就朝救护车里面喊了句,然后就有两个人下车,将人支在担架上抬走了。

  冯让看着那救护车尾的本地牌照,快到连自己都没来得及跟上,一时四下问了问,才知道打电话的是附近的路人,二十多岁的模样,发现得出奇地早,救护车自然来的也快。

  “盯着救护车!别让黑车截了。”冯让向路人租借了一下摩托车,探了下耳麦,前面一句话是对控制室说的,接下来指了几个队员,“你们几个,马上和我一块跟过去,剩下的守在周围,不要打草惊蛇。”

  “是!”

  冯让一路跟着那车,五分钟不到就进了医院,抬头一看果然不是县医院,门头上留的字叫仁爱医院。

  霍迟还没有醒——

  酒吧里面有包厢,出来透气的人站在过道上,像是走到哪都躲不开,朋克音乐吵的耳朵疼,劣质的香水味伴随着汗味,也很难闻,明明是封闭而又狭小的地方,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坐在卡座上喝酒玩闹,就连十六中的校霸觉得浑身不自在,也只能借口出来抽根烟,碍于有大头在,不能想走就走。

  包厢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哭喊声,“不……不要!我求你放过我!我喝!我喝还不是吗?”

  “先前业哥给你这个面子你不要,现在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样子,谁瞧得上你啊?卖了算了,反正倩倩你也嫌晦气,不想看见这三只手的小偷。”

  梁倩身边的姐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门外的人连烟都没来得及掐灭,就看见有道身影,直接闯过去开了门,随后是安鸿业带着几分油腻的声音。

  “解小弟回来了啊!哎——这谁啊?长的还挺……”

  那话被打断,直接断送在了惊恐里,谁都没想到,那个进来的女生直接拿着果盘,冲上说话的人脑袋就是一砸,然后握着胡秧晴手腕,直接往外跑。

  那些人反应的快,胡秧晴愣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住了,但没跑得出去,包厢里面人多,随便一拦就根本走不出去,安鸿业被砸之后立马就站了起来,给了那女生一个巴掌。

  “马的找死吧臭娘们儿!”

  果盘滚落到沙发上,糟蹋得那上面全是水果和水渍,但却又被重新被拿起来,直接往她脸上一甩,报复性极强。

  “江荫……!”

  胡秧晴被控制地跪在地上,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却最后只能被踹倒,落下两行极苦的泪水,呐喊的声音嘶哑无助。

  江荫被钳制住双臂,根本躲不开,闭眼撇过头去,没看见阴影处有人站起身来,比愣在门口站着的人,动作还要快,替她挡住了这一次伤害。

  “……”

  她沉了沉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胡乱的局面,深黑色的眼底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带着些阴狠,只听见周围有不少带头搞节奏的声音。

  “不知道这是业哥吗?敢在这儿英雄救美,几条命这是啊能容你在这儿闹的?”

  霍迟缓缓转过身,背面衣服上还有果盘水渍,细长的睫毛慢慢颤动了动,嗓音木讷而又颓废,。

  “对不起业哥,我朋友不懂事,业哥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面子上,让我代为作罚,这从今往后你都是要当小安总的人了,放过我们吧。”

  “你他馬谁跟你相识一场……啊?!”

  安鸿业比在场的人都要大上好几岁,看了眼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站出来的人,气得找了快干净的沙发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声音残忍。

  “想出头是吧?简单,你自己往墙上撞三次,没死我给你叫救护车。”

  在场自然是有认识的熟人,刚想开口求情就被驳回了,“业哥,您大人有大量……”

  “我有个大量个屁!特么的我脑门上现在都还疼,觉得不值当是吧?这两个人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安鸿业估计也是气上头了,没想到今天差点能被这样一个女的给打了,还他馬穿着个校服,以后自己威风往哪儿搁,一时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措辞。

  那男人站在江荫前面,看起来大概也才二十岁出头,面容阴暗积郁,看不出来是什么别的情绪,只点了点头,向安鸿业走了几步。

  “业哥说到做到,就好。”

  江荫刚想说话,却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刀,直接朝安鸿业捅去,血当场就溅了出来,想反抗的人腹部疼得说不出来话。

  “你!”

  那些兄弟和女的立马就想拉开他,却只听见站直身子的人拿着纸巾盒,抽了张纸,将刀上的手印子擦干净,哐当一声往下一丢。

  “给你们业哥打120啊,还愣着干什么?”

  脸上还带着血的人缓缓直起身子,阴鸷的眼底透出一股早已不爽的情绪,语言极其挑衅。

  大多数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哪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朋友不朋友,恐怕是蓄意报复的成分居多。

  江荫被人流推搡着出去,她没管那些化着烟熏妆的人眼睛里面有多愤怒,只好拉着胡秧晴就往外面跑。

  霍迟左手被刀割伤,看着她安全出去了,眼底的狠意掩埋住所有的情绪,哪怕是握住刀口,也用蛮力将刀给夺了过来,右手差一点点就要捅进对方的动脉血管。

  ……

  “外面风大,可别吹凉了感冒,走吧,去找个好地方烧壶热水,天黑了,人是要休息的。”

  “迟啊,你是奶奶的乖孙子,奶奶是当你是迟来的宝啊,不是怪你来得迟!奶奶这一辈子,高兴呐!高兴。”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的眼睛,嘴唇一片发白,脸上全是汗,地上的矿泉水因为脱力飞了出去,被他爬着用手够了很久,反复折腾了五六次,那最后半瓶矿泉水被灌了下去,但即使是这样,倒在冰冷地上的身子,还是不自觉发颤,嘴唇打着哆嗦。

  冯让带人溜进了住院部,大概是时间已经晚了,里面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声音,偶尔有几个房间里,灯还是开着的,偶尔走廊里有值夜班的人员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到了后半夜三点多,守不住夜的女孩趴在病床边沿上休息,趴着的动作像是在学校里一样,手枕着桌子打起了盹儿。

  只是过了段时间,又会有些不太舒服,迷迷糊糊地换了个动作继续睡,中途霍迟醒过来了一回,看着距离自己极近的女孩呼吸有些凝滞。“江荫……”

  江荫有些僵硬的手臂从病床边沿上放了下来,看着他虚弱的面容,道:“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难得不再是一身黑衣,只是蓝白色条纹的病服,更令人面色苍白无神,霍迟摇头。

  “不用,我怎么在这?”

  江荫抿了下嘴唇,解释道,“饮用冷水过多导致急性肠胃炎,再加上营养不‖良低血糖,暂时性晕厥。”

  “哦。”

  霍迟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确实当时没有什么力气去剥开糖果纸,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有些难受,愣了几秒之后,皱着眉头看向了她的保温杯。

  “我给你去倒水,稍等。”

  江荫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起身去找一次性纸杯。

  那个时候的小医院里,还并不是每个病房都有饮水机,病房里的热水不多了,按铃也是坏的,她只好出去找护士。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会响起,隔着远远得都能听见,即使是响了两声就挂断了,但走廊里还是太安静了,让她不由自主一尴尬。

  江荫急忙忙回来,霍迟依旧躺在病床上,眼睛微合,像是听见有人进来了,长长的鸦青色的睫毛颤着,睁开眼睛,整个人模样很安静,一点也没有狠厉阴鸷的表情。

  只是那个时候的江荫,也是这样手脚冰凉地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脑子里像浆糊一样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霍迟打了医院电话过来,又在急救室门口陪着她,一路走到太平间。

  江荫恍恍惚惚的,只觉得好像是又听到了医院救护车响起的声音,像是死亡线上的最后一道机会一样。

  白色的布缓缓盖过女孩的头,响着车轱辘声的便携式推床从打着光的一头推到另外一头,那里黑黝黝的没有光,只有一望无际的白,看得人压抑。

  霍迟看了会她进进出出的身影,兀自盘了会手指,隐隐有些发痛,皱了下眉头又松开了,像是不想让人多担心。

  “刚倒的热水,有些烫。”

  江荫将纸杯递给他,但没松手。

  手指完全用不上力,霍迟只用指尖触碰了一下纸杯温度,就将手臂放了下去,江荫见状便将纸杯放在床头台子上,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那先搁会儿吧,等凉了再喝。”

  坐躺在病床上的人靠着枕头,目光相对的只看见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眼眸微垂,过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好。”

  只是她抬眼时,刚好看见那双消瘦修长的手剥开糖果纸,很快掌心里只剩下了一个被折叠起来粉白色的小方块,翻折间边角工整,手指已经在慢慢回过力来了,但一阵又一阵的虚劲在手掌里传向四周,抖得厉害。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可以和医生说。”江荫碰了下纸杯外面的温度,见温度已经不是很高了,刚想递过去,但又放了下来。

  “我没事,你别担心。”

  霍迟垂眸,不敢去看她的眼神,只是想着大概嗓音应该比之前好些了吧,毕竟是吃过了感冒药,不至于往更严重的趋势走。

  “我才不担心呢,我担心的是你,不是你的借口。”

  “东西在你那里吗?”

  “嗯。”

  江荫垂眸,翻开自己的挎包,从最里面的隔层拿出了储存卡,将这极小的东西藏在了手心里面,却又合上手指,没有直接给他。

  “我那天在十七中大门口,刚好去接李安然回家,好像是遇见了你。”

  李安然,就是安若萍家的小儿子。

  “是我。”霍迟应了一声,但很快就失去了这种果断,垂下眼眸想了很久,才接着往下说,大概今天晚上风正好吧,吹进了他心里,就想问了,“江荫,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江荫被喊到名字,只觉得他念自己名字的时候,很轻缓,像是在伸手触碰一个极其易碎的瓷娃娃,似乎转瞬之间,指尖就能缩回。

  撇开这个不谈,其实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面色苍白,像极了那天被挂在船尾,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倒映着后背的血。

  因为你每一次都是在受苦,是你自找苦吃非要融入这个地方,明明你可以不属于这里,明明你可以活得更好……

  “因为我见过你,见过一次次非要找死的你。”

  霍迟嗤笑了一声,“那你就想错了,谁没事非往地底下钻,就是因为我有问题,所以才非要活得像个……阴暗的、烂水沟里的老鼠。”

  “你别这么想……”江荫看着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来告诉她,自己呼吸声已经很难过了,可是目光还是在他身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大概心底在慢慢开花吧,乐,“你是我觉得最好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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