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告别童年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些醉酒的人两三扶衬在呕吐着,夜场里火热的气氛拉满,一时间急剧割裂的喧闹与安静,在这一刻上演着。
十六中的墙头上翻进去了个人,后面跟踪的几个男人愤愤对看了几眼,但也只是眼神间的来往就确定是继续搞下去的恶意。
“馬的!这小子居然敢翻墙进学校,咱还追不追?”
被捞出来的王祥四下看了看,头脑一简单只觉得这地方偏僻,不像是有监控的教学楼,就咬了咬牙道:“追!今天这个事儿,谁要是给我搞砸了,自己看着办吧!”
“叮铃铃——”
王祥人都已经翻进去了,这才听见晚自习下课铃,不过还好那些好学生不会来这儿,最多教学楼楼底下转悠着,距离操场还有一段路。
操场外边围的是一圈绿铁皮,晚上门不开,往西边还有一个地势降下去的湖,湖上面的空地扎着林子,有几排没怎么用过的篮球架,野草漫长,斜对着长长的坐席台,但也看上去显得渺小了,甚至是看不清晰。
“真特么好地方啊——呵呵。”王祥一进去就知道这地方爽,瞬间大摇大摆走起来,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小弟的叫喊声。
“祥哥!找到了!在这儿!”
霍迟回过头去,看向坐席台上刺眼的大灯,原本想要咽下的血腥意,却终究还是猛得往外一呕,即使是想动手,但也已经来不及了,被人连踹带摔摞倒在黄土地上,原本那张脸上就缺少血色,此刻更是一片苍白,干燥的嘴唇角上染了血迹。
“要不是你小子,呸!我特么还拿不下一个臭錶子,让你多管闲事,没想到今个儿你大爷出来这么快吧,我就是没死,第一个搞死你!要不是那臭娘们,能把我搞进去!嘿你还跟龙大洪混?能混出什么东西,一批的死猪,死畜生!”
“荆老大仗义。”霍迟慢慢爬起来,咧开嘴笑了一声,耳边分明是灌着风声的,但却隐隐带着什么其他的话,在刺‖激着大脑,他在大喊中爬起身来,像不知疼痛般笑着道:“是你背叛龙哥,背叛荆老大……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呵呵,那姓钱的是什么狗东西你还不知道吗?连个女人都搞不死,你活该。”
“屁!还不是你天天天天!一天到晚就知道送送送,送她回去!”王祥一时气昏了头,差点就搞错了重点,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被捞出来,没想到找的门路是谁,一下就被对方知道得清楚了,急得怒叫道:“只要你死了,谁他馬还知道我是另谋高就了!我说你今天去见阎王,那就是今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馬……”
“我不想听你污言秽语。”霍迟将戴着的黑色棒球帽子掀掉,露‖出一张眉眼分明的脸,明明不笑起来还好,一笑就藏不住那种骨子里的阴沉狠劲:“你最好打死我,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这把是谁输谁赢——”
“騲!我特么看你就是找死,你就是自找的!真特么该死!”
半米高的围墙内拳拳相向,那靠小学这边的墙还是旧的,白墙根上面的铁锈网不太牢固,翻过去大概率是会连人带网一块摔下去,荒废的篮球框缺了半个圈,街边路灯靠着学校外墙边上,光亮惨白而又微薄。
“我自找什么?”
指尖松开,那碍事的棒球帽滚落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动静,前一秒那人还站在篮球架下面,下一秒就身影极快的突破了人群,从后面抱摔、击拳、横扫,虽然不致命,但足以将每一个人都打了一遍,明明嘴上说着动狠劲,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安静了下来,抬眼,看向那些人。
“说啊,我自找什么,我就是找死。”
“还不让我说——你他馬你就是找死,在我这儿装什么装,呸!钱老大就不该要你!也你不知道谁让你维护那錶子的,屁样的恁大的东西,你也看得上谁恶心我都不说吧,你自己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吗?还在龙哥面前装得跟个情种一样。”
王祥背叛荆勇,确实是有自己的问题,但对霍迟也百分之百夹杂着私人恩怨,一棒子挥下去,差点没将人打出内伤。
“让你跟着龙大洪混,那能混出了什么名堂,值几个钱?!你跟龙大洪混能给你捞出来吗?有个屁用!就你,还想着往上爬爬到荆老大面前,人家叼你嘛啊?!死瘪三!”
被打的人当场就吐‖出了大块的鲜血,前一秒还握住那挥过来的木棍,下一秒就只能看着他,细小的尘灰在微光扬起,而他的目光却在这一刻直直顿住,又落下。
哪怕是极力强忍着背上的疼痛,还有以一敌多紧绷着的神经,几乎忘记身上的伤口,手中的蝴蝶刀被展开来,在飞舞中随着身影穿梭,眼看着连那个带头的,也要难逃厄运了,却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呜咽声。
那个忽然出现的小男孩才五六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谁都开始害怕起来,茫然的大哭着,“呜哇——啊!”
应该是闯进来玩闹的小孩子,被抓住的时候,只会发出嚎啕大哭,那矮矮的个子被一个混混挟持住,哆哆嗦嗦的威胁道:“放放放手!不然我杀了这个小屁孩!”
“凭什么。”
“他馬的还敢动啊!”
霍迟刚将那小孩拽过去,就被接连偷袭,整个人从地上侧身翻滚过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结果右手臂就被碾过,一路沿着往旁边用劲,最后踩在了五指、手掌上,血肉模糊,疼得却一声不肯吭,只有浑身的冷汗在往外冒,不得不半跪下。
“再动一下试试啊!别说这只手,费了你整双手都不再话下!”
彻底左脸颊紧贴的地面,地面上的灰铺面而来,呛鼻、难闻,他用另一只手死命去够对方的脚踝,却怎么也够不到,被轻而易举拍开,想爬也爬不起来,黑色的衣服背上脚印明显,带着灰尘,一直死抵着。
那把生锈了的蝴蝶刀跌落在白色线的另一边,可是刚才还夹在王祥的脖子上,只松了一点力气,就可以在争斗中遁入黑暗,隐约间能看见一点边线的轮廓和颜色,淡淡的、在合上眼睛时消失,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王祥,你有种杀了我啊!”
兴许是这样极近疯癫的笑太过于耗费心力,在达到最恐怖的那一刻却戛然而止,头颅彻底垂了下来,搭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只是一点又一点的呼吸声从周身传到大脑,传到心脏,还活着,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但其实谁也听不见,包括快要失去意识的自己。
“你杀不了我。”
“还嘴犟!我看你是命硬到什么程度,把人拖到湖里去。”王祥见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想起来这附近还有个湖,立马指派人动手。
“祥哥,这要是人真死了怎么办”
“鯊比!那他馬就是一个没馬养的垃圾,死了就死了嘛,谁在乎啊,快点,走了,别到时候惹一身麻烦,沾一声腥谁给你从lao2里捞出来!”
一切都很安静,有火车的呜鸣声伴随着铁轨的震动而传入耳边,进入脑海里,和街道边破碎的玻璃、门面、货车,那些画面像漩涡像碎片一样纠缠在一起,无数嘈杂的声音钻到全身上下。
没被淹死,但是浑身上下都几乎湿透了,霍迟从那湖水里面爬起来,重新走回起,刚捡起刀,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似乎人已经走了。
他抬‖起头来,背后是高大的篮球架,周遭很黑,只看见了她站在王祥扭过身来的方向,慢慢捡起那把蝴蝶刀,递到头手里,看见了他红肿流血的手掌,再回头看了一眼王祥。
霍迟就知道……全是假的了,慢慢握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了,蝴蝶刀应声而落,他合眼再睁眼,操场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摊血浸入了地皮里面……于是乎又一次捡起了刀,只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自己放弃的蝴蝶刀就在脚下,静静的横放着。
那个闯进来的小孩,是个才五六岁的小男孩,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才真是让人头疼。
他不是很想说话,垂了垂眸,坐回在篮球架的铁皮底座上,绕过那身后的小孩,坐着的动作有些随意,垂眸,沉默无声的盯着地面,但一直都是失焦的状态,听见那道模糊的人不哭也不闹,只盯着自己,还靠近过来,蹲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像是不能理解怎么了得冒着鼻涕泡儿……
“去找你父母吧,注意安全。”
小男孩动作僵僵的扭头,看向漆黑的四周,大概是没有勇气去走太远,只走了一步,又转过头来看向霍迟,目光盯在他的脸上,但忽然转移到了他受伤的手上,哭声吵人:“呜哇哇——”
“……”
霍迟任由那小男孩拉着站起来,小家伙像是用了不少劲儿,才拖着这个比他高的人往学校外面走,但是大门那儿门卫已经早就走了,只有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的聚在那里,那个小男孩也撒着欢儿的跑了,只是到了光亮的人群中,陡然回头才发现他站在黑暗中,只抬起胳膊左右摇晃了两下,脸上笑容慢慢收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向右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高举起来……
四肢在逐渐失去力量,乏力感压迫着大脑的神经,像是在做最后的赌注,只是越是这样,压力越大,越思考和反应不过来,但好早手机屏只是裂开了,勉强还能用,能看清上面的尾号,摁键基本上有几个都是完好无损的。
“嘟……嘟……”
街道上灯火通明,他从小巷口的阴暗处走出,略过灯光,进入另外一个巷口,抖着帽子上的灰,戴上,宽大的黑色外套套在身上,又拉了一层帽兜,终于停了下来,不能说是蹲,其实已经半坐在了地上,背靠着的墙,往着光透进来的方向,卢辉才的说话声在手机中传来。
“迟老弟你怎么还没来啊!荆老大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三分钟内你再不来就直接把你工作砸了,以后酒吧的驻唱生意都没你份了!你不是缺钱吗?快点过来啊!干嘛去了你!”
霍迟迎着狭窄巷道中的晚风合了合眼,其实心理上还是不怎么舒服,但这样少见的、自由的风,确实吹得人感觉轻松了起来,呼吸渐渐平稳。
但即使是这样又如何呢。
“不想去了。”
“你这不想去哪不想去,你想干什么?!啥?荆老大头一次给你调班,就是重视你的好时候,你还不来!快点过来跟荆老大道个歉,你这连个话都没有,叫兄弟们几个怎么做人,什么好话都替你讲了,你就这个吊态度?!那这事儿我也替你办不了,你自己想想吧!不能干就不干了!”
“知道了。”
霍迟站起身来,单手掏了掏口袋里的东西,看都没看垃圾桶一眼就抛了出去,像只扔了粒脱线的纽扣,并不在意是不是进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