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55)
入夜,刘婵玥的门被敲响。留在尚衣局的最后一晚,刘婵玥难以入眠,索性披上衣服坐起来,给在做的护膝再缝几针。“谁?”
木门推开一角,明慧还在门口,就已经行了一个奴礼。“是奴婢。”
“姑姑莫要跪我,外头冷,快进来。”刘婵玥连忙将明慧搀扶起来。“大晚上的,姑姑怎么来了?”
“娘子得以晋封,奴婢今日还未来恭贺,不知娘子可会嫌弃我迟了。”明慧的衣裳比往日更为单薄,进来时携带了一身寒气,不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能够看出身份。
“明慧姑姑快坐下吧。”
明慧摇了摇头:“娘子如今是嫔妃,对待我等奴婢,不必过于亲切,否则会失去威信,让下人以为您可以任人揉捏。若娘子疼惜奴婢,道一声‘赐座’即可。”
刘婵玥一点就通,指了指旁边的小几。“多谢姑姑指点。我有今日,多亏姑姑照拂。姑姑救我出浣衣局,夏送冰,冬送炭,这份恩德,纵使今日身份不同,我也不敢忘。”
明慧摆摆手:“宫里日子难过,奴婢也是从苦差事做过来的。娘子本来是金枝玉叶,乍然落到那种境地,心性稍弱些,就熬不过去了,奴婢敬佩娘子心性。您熬得住苦,也耐得住寂寞,待人处事也有自己的见地,若是在后宫为嫔为妃,定能有所作为。”
“姑姑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可怜人,想把日子经营的好些罢了。”
“如今娘子做到了,证明奴婢眼睛未花。”明慧忽然起身,对着刘婵玥深深一跪:“从前奴婢带娘子出浣衣局,今日奴婢在此,请求娘子带奴婢出六局。奴婢残生,愿跟随娘子——”
刘婵玥大惊,连忙让她起身:“姑姑这是何意?您是我的恩人,不必行此大礼。”
“请娘子收留奴婢。”
“姑姑既然愿意跟随我,便要听我的话,我请姑姑起身说话。”明慧果然站起身。刘婵玥不解道:“姑姑如今在尚衣局供职,深受宫女尊敬,将来可安度晚年,为何要跟随我一个小小宝林?据我所知,宝林位份低微,纵使是做掌事姑姑,也远不如您如今的地位。”
“再好的锁,放久了也会锈。人在安宁的环境中待得久了,也难免磨了气性,日子就像这宫城一样,一眼就可望穿。您是奴婢亲自择的主人,是奴婢的再造之人,奴婢自当尽心侍奉,还请主子放心。”
“姑姑愿意帮我,我求之不得。”刘婵玥剪短护膝上连着的针线,将其叠好送给明慧。“这是我为姑姑亲手做的护膝,本想明日走之前,作为和姑姑的送别之礼。姑姑的腿脚曾经落下旧疾,用了它,冬日里的疼痛会好些,还望姑姑收下。”
明慧看着那对护膝一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次日清晨,刘婵玥披着一身寒露,带着宝珠阿奴,连同顾司制一起进了锦儿的屋子。终于到了处置她的日子。处置曾经同吃同住的人,刘婵玥心如刀割。可每当她心软的时候,望玺那血淋淋的身子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手中莫名溽热,仿佛它在留恋她,留恋着人间。
刘婵玥咬牙,还是推开了那扇门。自从废了双手,锦儿就痴痴的,平素也不做事,幽闭在这一间她们同住过的屋子。屋内乍然见光,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挡,白光一点点散去,她看到是刘婵玥,抱着褥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宫女锦儿,见到宝林娘子还不行礼?”阿奴沉沉出声,眸中满是愤怒。她和望玺也有深厚的感情,得知它被眼前这失心疯剥皮,恨不得也剥了对方的皮。眼下压制住怒气,忍不住在言语上刻薄了些。
“宝林?”锦儿猛地蹙眉,直直看向刘婵玥,疑心自己听错或者看错。
然而并没有,眼前的女人静静地站着,穿着一身远山紫的嫔妃宫装,腰间的系带果然是宝林的式样。藏于袖中的手攥成一个拳头微微颤抖,看似无波的眼眸中暗含愤懑。
“跪下!”锦儿被宝珠呵斥地腿一软,扑到地上去。
半晌,才抬起头,似乎要将人看清。“你....怎么会,怎么会成了陛下的宝林?”
“我与陛下之间,自有一段缘分,不是你能揣度的。”刘婵玥微微低眸,俯视那人。
“这才几日,我代替你受罚这才几日,你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刘婵玥,你好大的盘算,你看着我这双手...你借我侥幸逃了一次,以为良妃会饶过你第二次吗?”
刘婵玥心中清明,对她逐句反驳:“锦儿,你此言有二错。其一,我本就是奉旨进宫,早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嫔妃,何谈飞上枝头。其二,那日我已经和你讲得清楚明白,你这罪,是为着自己的野心受的。如果你没有对望玺下手,我或许还会对你心存愧疚,如今,是你自己泯灭了我的愧疚。至于良妃娘娘,陛下已经在圣旨中言明,那日之事实属误会一场,娘娘圣明,必然不会被蒙蔽。”
锦儿听完冷笑一声:“所以你今日来,是为了跟我摆一摆你这新贵的架子?”
“你害了望玺,我此前就说过,此仇我一定会报。”
“你想怎样?”锦儿瘫软在地,已然一副任人摆布的姿态。“我失了双手,苟活也没有趣味,你不如连我的脑袋也摘了,和你那小畜生埋一块去。”
“锦儿虐杀宫妃爱宠,多次以下犯上,触犯宫规,当交给宫闱司处置。”刘婵玥沉下一口气,说道:“顾司制,将人带下去,着人好生照看。”
“是,娘子。”
照看自然不是字面的意思,顾司制久在深宫,心思玲珑,纵然不想看着司内最有前途的两人反目,也没有办法。之后,不管那人如何挣扎,刘婵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寝房。
“娘子,当心。”阿奴稳稳地托住要跌倒的刘婵玥。
刘婵玥勉强一笑:“我没事。”她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皮发紧。宝林的发髻比往日都要沉重,金饰沉甸甸地在头上,压得她有些发昏。
“娘子也不要太难过。”阿奴擦了眼泪:“望玺它,在地下终于可以安息了。”
“希望它觉得我没有做错。”
前方一位内侍赶来,朝着刘婵玥行礼后说道:“璿娘子,时辰到了,您不能耽搁太久,该启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