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39)

刘婵玥屈膝,如丛林中的小兽一般蜷缩起来,好在背后传来阿奴的温度,才不至于那么难捱。白日劳作引来的倦意很快就抵过了寒冷,让意识陷入混沌。朦胧中,刘婵玥感到胸前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一对在夜里亮晶晶的狐狸眼睛。望玺不知道怎么从笼子里逃脱出来,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圈着刘婵玥的脖子,痒的她轻呼出声。“望玺,你怎么出来了?”她几乎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出声。

小狐狸似乎知道她在说话,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动作窝在她的臂弯里。动物的体温总是比人要烫的,刘婵玥抱着它,就像焐了一个汤婆子,寒冷顿时驱散了大半。

端午大典上,李璟端坐在上首,着一身赤金阔袖龙袍,金丝所绣的坐龙栩栩如生,使人望而生畏。腰间环着一玉带,衬得他猿臂蜂腰,有异于寻常皇帝。十二鎏冕隐去了他此时的神色,他骨节分明的手正把玩着一只龙泉窑的敛口杯,杯身镌刻着梨花,非常清雅。

台下的蓝岚看苏蕊鸳看得陛下出神,便用胳膊顶了她一下:“哎,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陛下很好看?”蓝岚面颊绯红,今日心情大好,没了往日的跋扈,反而只有小女儿的姿态。

苏蕊鸳低头回应:“蓝姐姐笑话我了,我只是觉得陛下手中的酒杯别致。”

“害羞什么。”蓝岚低头轻笑。“今日可是妹妹你的好日子,对夫婿好奇也是常理。不像我,幼时就见过陛下了。”

苏蕊鸳只好颔首微笑:“常人哪里有姐姐这样好的福气。”

蓝岚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论福气,谁也不及苏妹妹你...刘氏在那样的时候偏巧就出了事,否则今夜相伴陛下的可就不一定是你了。”末了,她轻叹一声:“若是我也擅长棋术就好了。”

提及此事,苏蕊鸳的眼中闪过一阵阴毒,随即便很快被掩盖:“姐姐琴技无双,素来男子只爱才情,而非女子的智谋,姐姐必然比妹妹更讨陛下欢心。”

考试中,苏蕊鸳毫不意外地被点中。当日评判的女官多为贵妃的人,蓝岚自然在琴技上夺魁。

叫众人意外的是,今日献上舞蹈的并非是叶媛,而是何沁。宫人奏乐,鼓点铿锵,有佳人踏鼓而来,惊艳四座。

何沁身着一袭炽色羽纱坦领舞裙,露出光洁饱满的藕臂,腰间缀着一圈银铃铛,脚踝上也拿各色丝线带系着。每每舞动,就发出悦耳铃声,与足下鼓点相合。手中的蓝色纱球如碧波荡漾,环绕在她的周身,使得她宛如破水锦鲤。一曲早已舞毕,宾客仍然沉醉其中。

只见何沁娇喘微微,朝主位盈盈下拜:“臣妾何氏,恭祝陛下、太后娘娘、诸位娘娘端午康瑞——”

“免礼同安,舞步很有新意。”吴太后扬唇一笑,唤她起来。

蓝贵妃放下酒杯,说道:“妹妹风姿自然不能明珠暗投,与这皇宫正是相配。”蓝贵妃颔首:“这纱球舞和马步舞一样,是需要些力道的,并非常人所能舞的,这点你和良妃应有投缘之处,可以让她指点你一二。”

乔良妃仰起脖子,不屑看何氏一眼。“贵妃不曾习舞,想来是不知道,马步舞讲究的是一个英姿飒爽,不似纱球舞妖娆。二者不可相提并论,否则只能是东施效颦。”说完,她终于看了何沁一眼。

何沁窘迫得满面通红,纱球舞刚柔并济,不似寻常的舞蹈以柔为美。何沁选择它上殿,其实就是暗自存了借良妃之光的心思。听闻良妃当年受宠,就是因为能在马背上作舞,鲜衣怒马,惊艳四座。她便猜到,圣上或许喜欢英气之人,观英姿飒爽的舞蹈。

而当面被点明了心思,何沁自然害怕,当下便眼眶一热。好在贵妃出言解围。“刚也好,柔也好,都是为了博得陛下欢心,只要陛下喜欢,什么舞步都是好的。”说罢便向皇帝投去目光。

李璟略微沉吟之后说道:“赏,何御女与良妃各扶桑一株。”

蓝贵妃说道:“扶桑花红似火,又是端午适宜的花,正好和两位妹妹的衣裙相配,还不谢恩?”

“谢陛下赏赐。”

何沁刚下台,就对上叶媛忧心忡忡的眼神。“没事吧?”叶媛悄悄递给她一块糕点。“这是你在家中最爱吃的,没想到宫宴上也有,尝尝和外头的有什么不同。”

何沁勉强一笑:“我就不吃了。”

叶媛微微叹息:“早就叫你不要冒这个风险,那位连宫女所穿衣衫和她同色都要动怒,咱们初来乍到,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媛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并不如你,擅作柔美的舞蹈,唯有这纱球舞还能略胜一筹。我...我只想陛下可能会喜欢,我也没想到良妃她如此介意。”何沁垂头丧气。

随后吴淑瑶献唱一曲《浣溪沙》,结束之后,正打算领赏退下,良妃忽然出声:“这位就是吴家妹妹吧?皇后娘娘的族妹,气质如空谷幽兰,与娘娘倒是有几分相似。吴家的姑娘,各个都是这么出挑。”

堂下忽然站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拱手说道:“良妃娘娘过誉。小女自幼性子沉闷寡淡,不喜说话,故而看着文静写,哪里担当得起‘空谷幽兰’之美誉?更遑论与皇后娘娘相比较。”

“吴太保过谦了,本宫自潜邸就得皇后娘娘照拂,许是入宫之后见得少了....如今乍然一见吴妹妹,还以为是曾经的皇后娘娘。”良妃对着吴太保说话,眼睛却看向了吴淑瑶。吴淑瑶并不看任何人,只平视前方,仪态端方,像个空壳子。

臣子席位上,最前排的那位年纪稍大的大臣开口:“陛下,端午大典理应由皇后娘娘陪伴在侧,今日为何不见皇后娘娘,要烦劳贵妃娘娘代劳?”说话的正是皇后之父,丞相吴世宏。

蓝贵妃讪讪一笑:“皇后姐姐她.....”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李璟拦下。“皇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入宫之后尤其严重,朕恐怕其操劳,便让贵妃代摄六宫事,好让皇后安心休养。等她身子好全了,朕自会让她重新掌管六宫事宜。”

吴世宏忧心未减,起身拱手道:“自皇后娘娘重病以来,臣与夫人日夜担忧,只是未有机会进宫觐见娘娘。今日端午佳节,可否请陛下恩准,让夫人与娘娘说几句体己话?节庆当下,娘娘定会思念亲眷,若有母亲陪伴在侧,想必会舒心不少。”

“吴丞相这话,可是疑心皇后娘娘在后宫过得不舒心?”蓝贵妃轻轻放下酒樽,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

吴世宏被噎了一下,笑着回答:“自然不是。”

“皇后娘娘是万民之母,受天下人朝拜,自然会事事顺心如意。何况还有太后这位亲姑母在宫内照顾,吴相又有何担心呢?”蓝贵妃笑着看向吴淑瑶。“若是吴相实在担忧,让淑瑶这位族妹去也是一样的。册封之后,本宫定会让吴妹妹日日拜见,陪着皇后娘娘,如何?”

“这....”

尴尬之余,殿门大开,从外走来一女子,步态优雅。她斜梳燕雀发髻,发髻后单独插着一芍药,配以流苏琉璃钗,走起来却丝毫不晃。衣衫也如头上的簪花一般清雅,不比良妃的斜披于肩,她的披挂规规矩矩地挽起于臂弯之中,垂而不落。她左手怀抱着襁褓,右手还牵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小女孩子,儿女双全的好福气,不是瑜妃又是谁呢?

“臣妾来晚了,给陛下,太后娘娘请罪。”瑜妃抱着孩子,礼却丝毫不错。“明旭睡得沉,臣妾等他醒了才抱过来。”

“无妨,孩子要紧。他现如今的身子如何了?太医怎么说?”李璟露出一脸担忧。

“太医只说,恐怕很难康复,只能耐心将养,或可活命。只是这痴傻的症状恐怕....”

“哎。”李璟微微叹气。李璟随即看向瑜妃:“你的妆容....”

大启女子以肌肤胜雪为美,因而一时兴起名为“琼芳妆”,瑜妃今日画的就是这样的妆容,她眼下泛红面上尤其有泪痕,她以袖遮面:“臣妾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是不是你今日又惹你母妃不高兴了?”李璟看向瑜妃身边的小女孩。

“没有没有,母妃只是抱着弟弟哭的。”

“明旭的病,太医院的人也在一直积极医治,你也别太担心了。”

“是。”

李璟说道:“如今这佳节,倒是让朕想起来,朕登基不久,对先帝的一些已故嫔妃尚未追封。不如就趁着这端午佳节,追封昭仪以上的嫔妃,以表哀思。”

“也好,不知分别追封什么位份呢?”吴太后对此并无异议。

李璟沉思片刻,玛瑙珠串在手中盘了一圈。“就追封朕的生母葵昭仪为太后,另外补上徽号,由朕亲自拟定。仁昭仪晋为仁太妃,其余的,由母后决定吧。”

吴太后端起茶盏说道:“葵昭仪诞下天子有功,理应被追封为太后。皇帝为哀家耽搁此事太久,这份孝心哀家晓得。若是再拖下去,天下人该讨伐哀家,教的皇帝只认养母不认生母,忤逆了孝道。只是....给太后补上徽号一事,还是交由礼部订下比较好,名正言顺,也乱不了章程。”

吴世宏说道:“臣认为太后言之有理,追封葵昭仪为皇太后一事,既然是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还是留在朝堂再议吧。”

李璟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意,只一瞬间就消失了,换上淡然之色。“母后和吴丞相言之有理,那么此事就和追封梁孺人为后的事一并在朝堂再议。”

吴世宏的身形晃了晃,站定之后说道:“陛下所说的梁孺人,可是梁左贡之女梁遥清?”

“梁孺人与朕青梅竹马,在潜邸时就侍奉朕,尽心竭力,又为朕诞育皇嗣而亡,每每想起,朕甚是痛心。”李璟握紧酒杯,几乎要将它捏碎,最后只能化为微微颤抖。“她放着太子妃不做,自愿以孺人的身份随侍左右,自入潜邸便毫无差错,难道吴相以为,她当不起皇后的名分吗?”

“梁孺人固然贤德,若在世,可为贤妃,但绝不可为后。”

蓝翊同时说道:“臣与吴相政见相同。”吴世宏听到这个声音,感到颇为意外。侧目一看,果然是蓝贵妃的父亲。“梁左贡是罪臣,其女自然也是罪臣之女,若以罪臣之女为后,天下人该如何看待陛下?”

“梁孺人生前就和其父断绝关系,这些两位爱卿不是不知道。何况,梁左贡已死,梁氏朝中无人,皇后之名不过是一个虚名,给她又何妨?”

蓝翊听后面色不改继续说道:“主犯虽然死了,可梁家尚有人在,若追封梁孺人为皇后,梁家亲属在外将如何自居?册封皇后的诏书一下,梁左贡就从不可赦免的罪臣变成了国丈。当年他的案子正是您办的,将来史书记载,后人评说,难保不说您色令智昏。梁孺人纵使为后,在后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代妖后...”

“放肆!”蓝翊言辞犀利,令李璟震怒。

蓝翊还未请罪,蓝贵妃就匆匆出席,往殿中屈膝一跪。“请陛下息怒。陛下要以龙体为重。”蓝贵妃望向陛下,眼泪欲滴。“陛下,家父说话耿直,但句句为陛下,为社稷考虑,请您看在他一片忠心,莫要降罪于他!”

待李璟脸色稍霁,吴世宏才缓缓出席:“陛下,当今皇后尚在,且未有大过,实在不宜追封皇后。臣其实也有私心,小女虽然并无贤能、,但她待陛下真心,若梁孺人无功封后,臣....怕她病中多思。”

“难得两位爱卿政见如此统一。”李璟冷冷扫过堂下几人,不由得自嘲笑了。

“好了。”吴太后出来圆场。“今日是家宴,来的都是家臣,只赏歌舞,不谈政事。这里又不是朝堂,二位大人请坐,安心欣赏歌舞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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