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29)
一晃几日过去,姜函卿常常邀请刘婵玥一起进膳食,经过麦冬膏的那桩事情,御女们自然而然地将刘婵玥归于吴氏一派。不过比起这位初来乍到的新人归属哪一派,她们更在意她擅长哪一项才艺。不过刘婵玥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日天气微凉,姜函卿叫人备了热热的鸽子山药汤,口感最是温润,一碗汤下肚子,浑身都冒着暖气。
“娘子!”宝珠踮着脚站在门槛,兴奋地挥着手绢,脸上洋溢着喜色。“快进来!”
“有什么好事?”刘婵玥走到她的面前,心情不错的样子。
宝珠笑着接过她的手:“你进去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阿奴?”手中攥着的绢子直接掉到地上。见到故人,刘婵玥鼻尖一酸。自打入宫,见什么都是新的,她也在慢慢地接受这里的一切,只要不提往事,眼泪就能忍住。可眼前的人,生生将她的思绪拉回了刘府,提醒她那里还有一个被她辜负的男人。
“娘子!”阿奴扔下灰布包袱,急匆匆上前。或许是舟车劳顿,她的脸上疲态尽显,嘴角干焦起皮了,一缕细发垂在额头前,衣裳也不甚整齐。
刘婵玥伸手抱住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留在府里照看大人和夫人吗?你....何苦到宫里来....”
阿奴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眼眶又热又红。“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也是我自己在府中待不住。咱们自小一块长大,小姐走了,你和宝珠也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府中,有什么意思?”
“傻姑娘。”刘婵玥拭去眼角的泪。“你可知道,这一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我知道,总归入了宫咱们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比之前姐妹分离的好。”
宝珠见悲伤越发浓郁,忙分开两人。“好了好了,阿奴刚到,怕是还没有吃饭吧?先去洗个热水澡,等饭上来了,咱们再慢慢叙旧。”
“是啊,我这一路是赶过来的,衣裳脏得很,可别弄脏了你的外袍。”阿奴松开手,局促地退了两步。
刘婵玥才意识到她的上衣沾了泥点子,裙角也灰扑扑的,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天。“也好。”刘婵玥从袖中摸出几文钱,放在宝珠手心中。“麻烦厨房煮一碗汤面来,再去领一套新的宫装给阿奴。”
“是。”宝珠接下钱,给阿奴使了一个眼色。“阿奴姐姐,跟我走吧,宫里的浴室和咱们府中的不一样,可暖和了。”
储秀宫的每一位御女都有自己的浴室,香乳花瓣一应俱全,以防止陛下突然召幸。而婢女所用的木桶在隔壁,只有小小的一间,不过比起府中,条件还是好了不少。
宝珠烧了热水,热水顺着壶嘴流入木桶,瞬间腾起白烟来。宝珠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你先洗着,我去给你领新的宫装。”
“哎。”阿奴应了一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小小的浴室很快就白雾氤氲,阿奴将自己浸入水中,只露出个头。她看着眼前的素绢屏风,热水仿佛冲散了理智,两行泪就这么掉下来,顺着纤细的脖颈滑入水中....
阿奴想到了踏出刘府之前的事。自从惊竹走后,刘若煜就病了,在榻上昏迷了一天一夜。阿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给他喂水喂药。可他始终抿着嘴,药剂总是流的到处都是,唯一一次张口,是在夜里唤了一声“阿竹”。
次日,刘若煜醒了,望着满眼红丝的阿奴,第一次拽住她的一根手指。阿奴的心口慌极了,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他紧握,还以为是自己的照顾打动了他的心。
高烧让刘若煜失去了力气,他气若游丝,漆黑的双眼空洞得可怕。“阿奴?”
“奴婢在,大公子,你说。”阿奴不敢动一下,生怕他松了手。
“她没有带你走啊.....”
“小姐她....很担心公子,她让我以后待在公子的身边,替她照顾您。”
“对,我糊涂了。”他这才想起送别那日,搀着他到门口的侍女是谁。刘若煜猛烈地咳嗽几声,勉强坐直了身子。“我就知道.....她骗不了我,从小到大,她就没有骗到过我。”
“公子别说了,来,喝点水。”阿奴心里疼极了,用另一只手去端茶几上的茶碗。
“不用。”刘若煜摇了摇头。“阿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公子能好起来,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阿奴,你是一个好女孩,待阿竹也是一贯的好。”不知道是否是幻听,阿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丝央求。“所以,能否请你进宫照顾她?宝珠性子莽撞,宫中凶险,她未必能处理好。你不一样,你心思细腻,进宫之后必定能帮她逢凶化吉。”
刘若煜一连着说了好长的话,越说阿奴心里越慌。她松开他的手,眼神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别的可以,这个,请恕奴婢不能答应。”
“你和阿竹情同姐妹,为何不能答应?”
“阿竹临走时对奴婢千叮咛万嘱咐,是要奴婢留下来照顾公子的。如今,公子又要把奴婢送回去,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何况,如今公子的身子并不好,奴婢见了她,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刘若煜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只要你去,我一定好好治病,相信不出几日,你就能得到我痊愈的消息。阿奴,你是我在府中为数不多可信的人,只有你这般温柔聪慧的女子在她的身边,我才能放心。”
阿奴记得,那一日刘若煜说了好多她的好话,如果他说这些话不是为了阿竹,她一定会很高兴。不过最终,她还是被劝服,捧着刘大人的手令,追着惊竹的马车而去。临行前,刘若煜交给她一方锦帕,嘱托她入宫之后,要把这个亲自交到惊竹手中。
帕子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有东西,阿奴揭开一看,里头果然躺着一枚连心锁玉佩。那枚玉佩水头极好,上头还刻着同心二字,一瞧就是私下找匠人订制的款式。阿奴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不过也并非是大字不识,“同心”二字她还是认得的。阿奴明白,在刘若煜心里,惊竹一直是他的妻子,走到哪里,她都是。
收拾齐整之后,阿奴来到大厅用饭。桌子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淡淡的葱香叫人食欲大开。颠簸了数日的人吃不下油腻的东西,简简单单的一碗面最能暖身。面汤清澈,上头还有酸萝卜丝,还有剁的碎碎的肉沫,鲜香扑鼻。
“我们都用过晚膳了,你吃吧。”刘婵玥笑盈盈地看着她。
室内点燃了烛火,映在身上暖融融的,三人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起吃住的时候。阿奴摇了摇头,说道:“如今你是御女娘子,奴婢只是宫女,上桌吃饭不合规矩。”
“没事,储秀宫这里没有别的宫女盯着,咱们还和往日一样。”刘婵玥将她拉过来,按在凳子上。“这样松快的日子没几天了,册封礼一过迁宫之后,就有外人在咱们跟前走动,那时候说话做事,就要小心了。”阿奴这才落了座。
“我走这些天,大人和夫人身体怎么样?”
“二位都还好,烧毁的屋子也开始张罗建造起来了,就是....”阿奴手上的筷子一滞,欲言又止。
“对了,方才我收衣服,看见你的衣裙上溅了泥点子,路上可是遇到什么了?”宝珠打断道。
“说到这个,我来时是府上派的,路上遇上大雨,一个雷劈下来,惊了我们的马。车轮扎到石子儿,滑了一下,马车就翻了。”
刘婵玥担心道:“那你没有摔着吧?”
“幸好车上有软垫,垫了一下,没伤着,倒是那车夫伤的不轻,马瘸了一条腿,车也摔坏了。”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宝珠好奇。
“说来也巧,翻车时距离京城也不远,正好碰上了一队车马救了我们,仔细一问,竟然也是进宫的。我把大人的手令给他们看,就这样进来了。”
“还有这样巧的事?”刘婵玥想,这又是一桩人情,日后有机会得去拜谢这位恩人。“那你可知道,捎带你进来的人是谁?”
“知道,奴婢和他身边的仆从打听到,他竟然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此次是外出办差。那人骑着一匹乌马,身姿如松,肌肤如女子一般白皙...若非是亲耳听到在宫门口有人唤他“姜韦姜都知”,奴婢还以为是哪家王爷。”
“姜都知...”听了阿奴的描述,刘婵玥立刻想起了元夕那夜,站在煜王身边的白衣男子。刘婵玥没有想到,救了阿奴的人竟然是陛下近侍。
“姜都知和奴婢说,今后娘子若有事情需要相帮,可以去长秋寺寻他。”长秋寺,并非寺庙,而是宫内专门为内监所设立的居所,介于前朝和后宫之间,方便内侍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