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26)

趁着二人对上眼,杨素芸朝着刘婵玥投去求助的目光,低低说道:“姐姐,太医院就在这附近,出了宫门往左拐,看见牌子就是了,能否帮我请一位御医来?”

刘婵玥会意,跟蓝岚讲道理怕是讲不通,她这是要请御医来证明她的清白。自己初入宫廷,若是因此结个善缘也是好的,于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等等。”杨素芸扯了扯刘婵玥的衣袖,低声说道“能请到崔西崔太医最好。”

刘婵玥点点头,趁着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悄悄溜走了。皇宫的路她不熟,但索性正殿距离大门并不远,直走就到了。刘婵玥疾步走到门口向左转,果然像杨素芸说的,有一处宫室,上头写着“太医院”三字。

她掐紧了手帕,还是踏了进去。太医院的布置和储秀宫不同,方方整整的院子里有不少头戴蓝帽子的内侍。各自掌管一方晒篓,在阳光下翻动着快干透的药材。整座宫室都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让人闻了便宁静下来。

面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内侍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能当她是替主子取药的侍女。正殿大门紧闭,门口垂手立着一个绿衣内侍,刘婵玥对他说道:“内侍大人。”

刘婵玥上前,指了指自己腰间佩戴的穗子,那是证明御女身份的东西,说道:“我是储秀宫的御女,不知道崔御医可在当值?”

那内侍打量了刘婵玥一眼,又见她不能辨明服色,像是刚刚进宫的,再一瞧那穗子,果真是御女,不由尊敬了些。“臣是太医院内侍陈高,您不必称呼为大人,娘子说的崔太医,可是崔西?”

“是,请陈高代为通传,事情紧急,还请快些。”

陈高点头:“崔太医现如今正在殿内,还请娘子稍等,下官这就去通传。”他方才头一抬,身子才转了一半,就瞥见有人一阵风似的跨过来,步子风风火火的。“啊,崔太医这就来了。”

陈高上前行礼说道:“崔太医。”

刘婵玥抬眼,悄悄打量眼前的人,这位姓崔的年轻太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对襟长袍,外披着浅云灰绣了竹叶子的罗衫。仅仅用宫條在腰间松松一挽,衬得人玉树临风。他生了一对柳叶眉,眼神如同蒙上一层雾,好似天生就清高难以接近。

“陈高可是有事?我急着给公主配药。”崔西眉头紧蹙,想来公主那边的情况也不大乐观。

陈高抛了一个眼神,说道:“这是储秀宫的刘娘子,似乎有事指明了要寻您。”

崔西朝刘婵玥行礼之后说道:“娘子恕罪,公主情况紧急,可否派另一名太医前去?”

公主是金枝玉叶,她的事情自然要排在前头,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刘婵玥也不敢担这个责任。正要说是的时候,陈高突然来了一句:“刘娘子方才也说了事情紧急,怎么贵人们连病都病到一起去了?”

崔西收了离开的脚步,眉心猛地一跳。“刘娘子,可否告知下官,病的是哪一位御女?”

“仿佛是姓杨....”刘婵玥不敢说的太具体,只好试探性地说。

“可是杨素芸?”崔西的眸色一变,藏在袖子中的手攥成了拳头。刘婵玥有些惊讶,此人竟然敢直呼御女名讳。储秀宫的人虽然没有正式行过册封礼,但都是皇上的女人。

“正是。”不想多事,刘婵玥顺着他的话说。

得到肯定的回答,崔西忽然改了口。“陈高,劳烦您和当值的何太医说一声,给公主的通脉灵心汤在原有的配方中,加上二钱路路通,三钱丹参,抓好药送到长信宫。”

“那您...”

“我去储秀宫走一趟。”

这位太医似乎路比刘婵玥熟悉,反倒是她跟在后面,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储秀宫的宫门。

大殿前,方才还乱作一团的御女们已经分成两列,垂头立着不敢作声。中间站着的正是王尚仪,手心里托着一盒青瓷妆膏,蓝岚跟杨素芸一左一右站着,一位盛气凌人,一位梨花带雨。“是清白还是陷害,请御医一看便知。桑儿,去太医院请人来——”

“奴婢看不必了,太医已经来了。”桑儿看向匆匆步入的崔西和刘婵玥。

“下官御医崔西,参见各位娘子。”崔西规规矩矩地行礼。他表面上镇定,可刘婵玥站得近,发现他的手在袖袍之下微微颤抖,想必也是心慌的。

王尚仪走到崔西面前,将手中的那一盒膏打开。“请崔御医看看,这盒膏有什么问题?”她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可....掺了什么不干净的?”

杨素芸本来一直咬着唇哭,这会儿却当着众人的面提高了声调喊:“我分明是冤枉的,这只是一盒普普通通的麦冬膏,请太医明鉴,还我个清白。”

这下,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崔西,等他宣判一个答案。多数人希望杨素芸是冤枉的,好叫这个小蓝氏吃了这个无名亏。不过有些收了膏甚至用了的人,又有些怕,怕这东西真有什么问题,损伤了自己的容貌。

众目睽睽之下,崔西从袖子中取出针包,先拿银针试了试。银针毫无变化,可以证明这东西无毒。他又将膏拿近,细嗅了嗅,不忍蹙眉。蓝岚嘴角弯起,仿佛内心的怀疑已经得到了证实。

众御女则纷纷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起伏过大会扰乱结果。唯独最应该紧张的杨素芸十分淡定,双手交叠在裙面,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甚至没有看崔西一眼。

“此物无毒,只是寻常的麦冬膏,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崔西面色如常,将瓷盖小心翼翼地盖上。

蓝岚不悦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膏要是没有问题,我的手腕上怎么会起疹子?难道是我自己拿红墨汁点上去的不成?”下头有人咯咯直笑,又被蓝岚给瞪了回去。

“这确实是普通的麦冬膏无疑,蓝娘子可否让下官诊看您口中的疹子?”崔西并未归还麦冬膏,而是收到了自己的袖子中。

蓝岚自然不怕,挑起袖子露出一片红疹。“本身是没有的,昨夜我涂了些这个在手腕上就有了。奇痒无比....我可什么都没有涂,只用了她送的这盒膏。患处作痒,就像是有数十只蚂蚁在上头爬一样。”

崔西仔仔细细地瞧过患处,说道:“蓝娘子不必担忧,这只是过敏而已。或许是这盒膏中有什么跟您不对付的药材,待下官拿回去仔细查查。”

原以为是什么刀光剑影,结果只是过敏罢了。众御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浮起来几丝失落。连蓝岚自己也觉得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十分不得劲。“下官待会儿回太医院给您开些药,静静养着,不出五日应当能好。”崔西语气缓和,恭敬有礼。

杨素芸上前,想要向他行礼,被他给拦住。“杨娘子身份不同,下官不能受您的礼。”崔西扶住她,在手触碰到她小臂的那一刻,又迅速抽了回来。

“多谢崔太医,若非您慧眼明辨,我怕是要蒙受不白之冤。”说着,两颗泪水就夺眶而出,直直落在衣襟上。

崔西眉头一蹙,说道:“这是下官的份内之事。”

蓝岚不耐烦地说道:“无论如何我这手也是你的膏药造成的,又是哪里冤枉了你?哭哭啼啼的,就好像染病的是你一样。”

杨素芸拿手背抹去眼泪,鼻尖的一抹红更显得楚楚动人。“是,姐姐大度,请宽恕妹妹无心之失。”

见蓝岚吊着人不说话,姜函卿往前走了一步。“够了没有,你都已经打了人一耳光了,脸上挂彩的,还不够赔罪?”

王尚仪看了庭中的几人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既然是误会那便到此为止,此事莫要再提了,都散了吧。”

蓝岚冷哼了一声,先是瞪了杨素芸一眼,见她撇头不见,又将目光扫向她身边的人。刘婵玥垂着头,缩在杨素芸的身后,可依然能够感觉到那道利刃般的目光向她投掷而来。这趟浑水她是淌过了,休想晾干了鞋袜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刘婵玥正要走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姐姐稍等。”杨素芸走上前,唇角微微扬起。“多谢姐姐方才替我叫御医。”

刘婵玥回了一礼:“这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杨姐姐不必挂怀。”

“我和姐姐素不相识,宫中人人自防,姐姐肯仗义相助已经是十分难得。那小蓝氏心胸狭隘,姐姐初来乍到就帮了我,怕是已然得罪了她。”杨素芸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看着刘婵玥。“我就住在西偏殿最后一间,挨着一片竹林,往后姐姐若是有需要,来寻我便是。”

“你要谢,应该谢她。”刘婵玥扬了扬下巴。两位女子缓缓向她们走来,正是方才仗义执言的姜函卿和吴淑瑶。

姜函卿走得快些,两三步就到了她们的面前,担忧地看着杨素芸脸上的红肿。“蓝岚下手也太狠了,这脸上的伤怕是没个五六日好不了了。”

杨素芸见了恩人,连忙下跪。“素芸多谢姜姐姐出言相帮....本想备点薄礼再来感谢姐姐的。”

“哎,你别这样。”姜函卿吓得不行,赶忙托住她,不叫人跪在地上。“我们家可不兴这个。我爹从小教导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本来就看不惯那个蓝岚,不过是借机发作罢了。”她忽然爽朗一笑,露出贝齿。“我等今日已经很久了,还得多谢姐姐给我这个机会。”

身后,吴淑瑶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卿儿,宫里不比宫外,你怎么还是如此莽撞。”说罢,朝着杨素芸和刘婵玥挤出来一个笑容。“卿儿她自幼当男儿养在军中,性子鲁莽了些,叫各位姐姐见笑了。”

“军中?”刘婵玥的眼睛不忍一亮。她从未听说过女子也能行军打仗,尤其是在大启,女子多以女红为骄傲,极少有女子习武。

“是啊。”说到这个,姜函卿自信地拍了拍胸膛,步子也豪迈起来。“我是我阿娘在随军的时候生下来的,六岁起就跟着我阿爹在营中练兵,将士们会的,我都会,将士们不会的,我也会。”讲到在军营的日子,姜函卿便神采奕奕,恨不得凭空变出一杆红缨枪来耍一耍,免得他人不信。可想起自己身在皇宫,行走坐卧都要守着小姐的规矩,神色就暗淡下来。

“可惜我是女儿身,阿娘说,女子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几年前就不再允许我随军。”

杨素芸宽慰道:“外头有外头的趣致,宫里也有宫里的趣致,没准圣上就喜欢会耍枪的女子呢?我记得当今良妃娘娘喜好纵马,还能在马背上起舞,六宫中最是得陛下宠爱的。”

“我才不要什么恩宠,马步舞再豪迈,也不过是取悦男子的伎俩罢了。”姜函卿看上去丝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吴淑瑶面色不善,在后头拉了拉她的袖子。“卿儿,这话不能乱说。”她摇了摇头。

刘婵玥知道这话不能再提下去了,将身子一侧,朝吴淑瑶行了个礼。“还未谢过姐姐,若非姐姐提醒,妹妹怕是一来便要出错。”

“不必挂齿,也是你自己选择了信我。”吴淑瑶浅浅一笑,颇有大家气质。“储秀宫大家都是御女,这站位本是按照父亲的官职来排的,我不知道你父亲官职的高低,不过,既然是新来的,站在最后总是没错的。”

刘婵玥点点头。姜函卿说道:“这也是我最看不惯那个小蓝氏的地方。我姐姐是正一品太保之女,小蓝氏的父亲只是从一品武将,她却偏要站在姐姐的前头。得亏我姐姐脾气好,也就让着她了。要是换了我,我绝不轻饶她。”

“外头风凉,姐姐们还是别在这儿站着了,不如去我那儿坐坐吧。”杨素芸提议道。

姜函卿笑着说道:“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我早就想烫锅子了。只是进了储秀宫之后我只认识吴姐姐一个,两个人烫锅子不够热闹,眼下咱们四个人,刚好能凑上一桌。”她盛情难却,在场的谁也不愿意拂了这份好意,便一同前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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