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
傅隆生戴着眼罩，脚步沉稳地踩在那片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耳边传来铁皮轻轻撞击的声音，让他全身的肌肉绷紧，手指下意识地按向裤缝内侧那柄被体温捂热的小刀，指腹摩挲着刀柄。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小崽子想做什么。”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凶狠。
沈聿感受到他身上那一瞬间的紧绷，轻轻扶住他的手臂，仰着头笑着，“老爸，我和哥哥挽着你，不会摔倒的。”她的手指轻拍着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抚。
傅隆生没有开口，眉头仍是紧锁着，脚步却依旧配合他们往里走。孤儿院的空气里带着陈年的铁锈味，混着一点烛火微弱的香气，陌生而又熟悉。
走到大堂中央时，沈聿轻声说：“好了，揭开眼罩吧。”
傅隆生的手指微顿，迟疑了一瞬才抬手摘下眼罩。光线闯进眼里，他眯了眯眼，随即整个人愣住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幕：破旧的孤儿院大堂里，挂着几串简陋却鲜艳的彩带，七个熟悉的身影围成一圈，桌上摆着一个并不算精致的蛋糕，奶油被抹得有些不匀，上面却歪歪扭扭地写着——“相亲相爱一家人”。
傅隆生的瞳孔轻轻一震，原本贴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了下来，掌心还残留着紧绷时勒出的痕迹。
“这是……”他的嗓子有点哑，声音里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味道。
沈聿抬头看着他，眉眼弯弯，烛光映着她精致的脸，显得格外乖巧漂亮，“今天是哥哥救你回来的纪念日。我们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就用今天算起，好不好？也是那一天，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人生。”
傅隆生看着她，那一刻，脑子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柔软的东西，原本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干爹，快许愿啊！蜡烛只剩下这一根了！”小辛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其他的呢？”熙旺挑眉问。
“掉在半路上了……”小辛挠了挠头发，吐了吐舌头，神色有点懊恼。
傅隆生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嘴角弯起，是发自心底的、少见的弧度。
“没关系，掉了就掉了吧。”他的声音低哑，却温和下来。
“那爸爸快许愿！”沈聿催促着，拉了拉他的衣袖。
傅隆生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闭上眼睛，呼吸缓了几拍。
生日歌响起，那旋律并不整齐，几个孩子的音调一个比一个偏，乱哄哄的，蛋糕上的那根蜡烛摇曳着，烛光映得他们七双眼睛亮得像星星。
傅隆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泡着，从紧绷到松弛，再从冷硬变得柔软——那种久违的幸福感，一点点爬上来。
他睁开眼，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这些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们，七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防备，只有依赖与孺慕。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什么是亲情。
傅隆生那双宽大、布满旧伤的手掌，握着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塑料小刀切蛋糕。
第一块最大的，他毫不犹豫地推到沈聿面前，目光柔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你爱吃的水果都在上面。”
沈聿眼睛亮起来，“谢谢老爸！”
傅隆生又按着年纪，从大到小切好剩下的，逐一推到其他六个人面前：“都是一样的，别像小时候一样吵起来。”
胡枫坐在另一头，嘴角扯了扯，哼了声，“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可是刚刚做蛋糕的时候你还偷吃面包。”仔仔一本正经地拆穿他。
胡枫刚想抬手叉蛋糕，愣是被那句话噎得停了动作，张了张嘴，瞪了仔仔一眼，眼底却没真生气。
仔仔缩了缩肩膀，有些委屈地看了熙蒙一眼。后者手指一抬，轻轻摸了摸他的背，权当做安慰了。
沈聿抬头，看傅隆生那份蛋糕盘子空空的，便低头把自己那块切了一半，推了过去：“虽然控糖，但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吃一点没关系的。”
傅隆生本想拒绝，目光却落在她那张乖巧的小脸上，嘴角终于弯了弯，“这是你的主意吧？这两天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
沈聿没否认，轻轻点头：“我只是觉得，爸爸养大我们七个很不容易，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让我们吃掉了，自己也没买过什么好的东西。”
说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眸子。熙旺抿了抿唇，小辛一手戳着蛋糕上的草莓，仔仔抓着叉子没动，屋子里忽然静了一下。
傅隆生却淡淡一笑，语气依旧沉着：“你们是我的孩子，我只想让你们都过上想要的生活罢了，不要想那么多。”
熙蒙坐在他斜侧，已经放下了叉子，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傅隆生身上，缓声道：“后天会有一架飞机飞往巴黎，我订了我们八个人的票。不过在那之前，明天晚上我们得先去警局拿到段志鸿那一百多个亿。”
沈聿的手指一顿，抬头看他：“为什么在警局的服务器里？”
“因为他们没有密钥，只能作为数字证物储存。”熙蒙语调很平稳，“密钥程序我们已经拿到手了，就差这最后一步。”
傅隆生指尖轻敲着桌面，低声问：“这次，有把握吗？”
熙蒙沉了几秒，眼神如刀锋般收敛，才慢慢点头，“我有把握。”
沈聿握着叉子的指节轻轻收了收，似笑非笑地说：“那明天我来拖住黄德忠。”
“好。”熙蒙点了点头。
傅隆生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那就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爸爸，明天你和大哥现在永利等我们。”熙蒙安排道，“小聿，时刻注意我们的动态，我们拿到手就在永利和爸爸汇合一起去巴黎，我们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了。”
“收到。”七个人摩拳擦掌，眼底都是兴奋。
*
沈聿一大早就给黄德忠打电话，“黄叔叔，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呢？”
黄德忠犹豫了一下，答道，“有时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