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

时间如山谷间的风，呼啸而过，很快又是三年时光过去，萧羽十六岁了。无归城在萧羽的治理和各方力量的汇聚下，日渐稳固，俨然成了西南边陲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而天启城内，也是风起云涌。

琅琊王萧若风，这位曾经权倾朝野、深受明德帝信任的胞弟，其声望随着易卜之死引发的余波和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某种刻意的推动下，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高度。朝堂之上，琅琊王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对琅琊王的拥戴更是深入骨髓。他本就如日中天，加上影宗刻意放出的关于当年太安帝传位疑云的流言蜚语，和被反复提起的易文君之事，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再亲厚的兄弟，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萧若瑾心中的猜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萧若瑾开始收回萧若风的权柄，明升暗降，处处掣肘。琅琊王府周围，皇城司的暗探也日益增多。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天启城风雨欲来，偏偏是琅琊王手底下还有人看不清楚形势，大庭广众之下说着琅琊王才应该是北离的君主，堂而皇之拒绝萧若瑾的命令。萧若风站出来说叶啸鹰只是性子直，萧若瑾也和过去一样原谅了萧若风，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终于，一封据称是琅琊王与北阙余孽勾结、意图谋反的密信被呈到了萧若瑾的御案前。尽管疑点重重，尽管萧若风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声泪俱下地自陈忠心，但谁叫他确实帮助过百里东君和叶鼎之，谁叫叶鼎之确实接手了北阙在天外天的势力，而百里东君，可以说得上是北阙的女婿。

在巨大的猜忌和朝堂上某些势力的推波助澜下，一切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琅琊王案，爆发了。

萧若风被褫夺王爵，锒铛入狱，关入监狱。而六皇子萧楚河，那个被誉为“天启城最明亮的少年”，那个深受琅琊王教导、视其为师为父的永安王，在朝堂之上，不顾帝王震怒，力陈琅琊王冤屈，为其求情。其言辞之激烈，态度之决绝，深深刺痛了刚刚经历兄弟背叛的萧若瑾。

琅琊王下狱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无归城，易文卿抬头看向萧羽，眼神有些犹豫，“城主……琅琊王下狱了。天牢重地，守卫森严，但若你想见他一面……影宗还有些门路。”

萧羽握着笔的手顿住了，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光风霁月的琅琊王，视他为无物、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他幼年悲惨境遇的叔叔，在易卜死前，也曾流露出震惊和一丝悔意的男人，也会被他的兄长所放弃吗？

他不知道易文卿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或许是易文卿知道萧若风帮助了易文君私奔，间接造成了萧羽的一生，又或者是觉得萧若风杀了易卜，萧羽作为他唯一的外孙，应该是要为易卜报仇去见见这位仇人的。

萧羽还记得萧若风曾经说过自己心思深沉，那光风霁月的琅琊王，怎么也到了这一步。

商吹飘在一旁，透明的身影在烛火下摇曳，发出无声的嗤笑。深宫中其他皇子鄙夷的眼神，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忽视，琅琊王抱着萧楚河从自己面前走过时那温和的笑容从未分给自己一丝一毫，萧羽也跟着商吹一起笑了笑，终于开口，“去瞧瞧吧，远远看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