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

萧若瑾，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对萧羽的“忽视”似乎并非全然无意。

一些本该属于其他皇子的、并不起眼却又能积累人脉或展现能力的差事，会“意外”地落到萧羽头上。一些关于萧楚河如何优秀、如何深得帝心的消息，总会在萧羽面前被刻意提及。甚至，萧羽身边偶尔会出现一些引导性的言论，暗示着萧楚河的存在对他未来的威胁……

那些东西，无一不是在助长萧羽的野心，在催促萧羽去争抢。商吹有时候也好笑，她的父亲虽然无数次的牺牲自己，虽然忽视自己，却也没有做出过这样打压自己的事情，顶多是会在所有人面前都展现出来他更加喜欢锦觅，对自己总是不够亲近，但刻意算计却也没有过。

这绝非一个父亲对边缘儿子的偶然关注，而是一种精心的、冷酷的栽培——将萧羽培养成一块磨砺萧楚河这把“天选之刃”的磨刀石！让他足够锋利去挑战、去制造麻烦，却又注定在刀刃碰撞的火花中，被无情地碾碎、抛弃。

而萧若瑾依旧可以在其中干干净净，因为一切的决定，都是萧羽自己做的。他甚至根本没有和萧羽说任何一句带有引导意味的话，都是那些自以为揣摩清楚了天子心思的人自发做的。

她看着身边那个十岁的少年。萧羽正凝神练字，侧脸线条已经有了几分少年的清俊，萧羽有着一张承袭他母亲的好样貌，眉目清俊色若春晓，商吹发出一声低低的、近乎自嘲的冷笑。她飘到萧羽面前，透明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萧羽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少有的凝重神色。

“小孩，你喜欢这里吗？” 商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易文君都回来三年了，却一直待在佛堂之中，半点也没有关心过这个孩子。

萧羽放下笔，眼神锐利起来，“你又在搞什么，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顺走了别人的话本子没有给钱，都说了我现在除了月例暂时没有其余的银钱，你就不能等我出宫建府之后再去抢吗？”

商吹冷笑一声，又躺倒在了半空中，“算了，不识好人心，只是小孩，我忽然觉得这里没什么意思，我想要离开这里了，想着这么多年也就一个你能看到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而已。”

“商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把你当成一块石头，商吹指着萧羽写字的砚台，那块砚台，可不就是一块顽石，“一块用来打磨他心爱的宝玉——萧楚河的石头。你要有野心有能力，但又不能太有能力了，他要给你一点甜头，但又不能让你真的掌握了太多的权利去伤害他的宝贝。他大概不想要你真的陷进去，所以给的鱼饵都是一点一点的，但，也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萧羽心中或许还残留的一丝关于父爱的幻想。萧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青。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商吹以为他会愤怒，会崩溃。然而，最终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眼中那点残存的稚气彻底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幽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了悟。

“那挺好的，这样，我也可以放弃他们一次了，不是吗？” 萧羽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凉和一丝疯狂滋长的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