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

殿内熏着昂贵的沉水香，易文君倚在窗边，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她听到宫人通报，才缓缓转过头。那双曾让无数人沉醉的眼眸看向萧羽时，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漠然的平静，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对幼子病弱的怜惜，只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或许，还有一丝因他存在而勾起的、关于那段不自由时光的厌倦。

“羽儿？”她有些认不出来这个孩子，从他一岁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孩子，她忍不住在萧羽的脸上梭巡着和叶安世相似的地方，却一无所获。萧羽长得像她，但叶安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叶鼎之的孩子，她爱屋及乌也爱着那个孩子。她似乎是想起来回来的原因是萧羽病倒了，慢半拍说了一句，“身体可好些了？”

“谢母妃关心，儿臣已无大碍。” 萧羽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行礼回答。他按照商吹的“建议”，故意穿得单薄了些，脸色在病后本就苍白，此刻更显得楚楚可怜。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脆弱，并未在易文君眼中激起多少涟漪。

“嗯，无事便好。” 易文君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飘向了窗外，“宫中规矩多，你需谨言慎行，好生休养。”几句干巴巴的叮嘱后，殿内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易文君没有再看他，也没有询问他这些年如何，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儿子，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更没有看出来他唇色显而易见的苍白。

萧羽站了片刻，小小的身子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格外孤单。他终于明白商吹那带着嘲讽的预言是多么准确。那些他看见其余哥哥们的母亲时所幻想的画面钱都没有出现，他在这里，得不到渴望的拥抱，听不到温柔的抚慰，甚至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是奢望。

他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如同被冷水浇透的火星，“嗤”地一声，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儿臣告退。”他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发哽，却倔强地没有抬头，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座让他窒息的宫殿。

商吹飘在他身后，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肩膀却微微耸动。她没有安慰，只是冷冷道，“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的母亲，她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样爱你，或许她是喜欢你的，只是她有太多偏爱的东西，她的心，连同她的眼泪，早就给了那个叫叶鼎之的男人，还有他们的孩子叶安世。你于她，不过是束缚她自由的枷锁上，一道无法抹去的刻痕罢了。”

萧羽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仿佛要将身后的一切都远远甩开。商吹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谁，是水神，还是宣妃？他们一样，虚伪自私却又是个普通人，他们不是对商吹和萧羽完全没有感情，只是在很多时候可以被轻易舍弃而已。

宣妃的回归，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短暂地激起涟漪后，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很快，叶鼎之也跟着一起再度来到了北离，这一次，他身后还带着天外天的大军，为了夺回他的妻子，为了抢回孩子的母亲，率领天外天精锐兵临天启城下，最后以两座城的灭亡和叶鼎之的自刎迎来了一个可笑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