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
小哥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我们,大概也是在等着我做决定,这样的眼神直击内心,心中动然,随后莞尔一笑:“走,看看万家灯火。”
在大学的时候,吴邪被一个女孩子问过一个问题:“你为何不过自己的生日?”
吴邪不愿意过自己的生日,他当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有刻度,生日就好像一个通知系统一样,一直在告诉他,即使你什么都不干,时间也不会在你身上做任何的停留。他当时回答是:“为什么要过生日?”
“因为一年中,生日只有一天啊!”那个女孩子觉得有些好笑。
吴邪回答她说:“一年中的任何一天,都是唯一的。”
这句话的哲理性当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他觉得这句话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是有另外一个人在通过他的嘴巴讲话。虽然这句话让吴邪得到了“装逼邪”的雅号,并且让他在女生中间成了一种奇怪的存在,但是如今他还是觉得,这句话道出了世界上一个让人忽视的真理。
继上一次黑瞎子生日的时候,去海底捞尴尬的脚趾抠出一个五室一厅之后,我特意在意了一下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以防胖子这群人黑着心坑我。
现在的吴邪,再也没有了步步为营的理由。
身旁是走向人间的神明与胖子,身后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小花和瞎子。
只管登高楼,下九幽,饮清酒,赏明月。
杯中酒,再也不用让了。
《骸骨》
“你有没有见过白骨里开出的花?”
老头哆哆嗦嗦地掐灭了手中的烟,重重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漫不经心般道,“我见过。”
白骨是筋脉交错之下的骨,花是鲜血染红积雪的花。
老头白发苍苍,住在雨村半辈子,八十好几的年纪,眼神早已经混沌了,一个人颤颤巍巍拄着根拐杖在院子里慢慢挪动着。有时就佝偻着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远方,有时坐在一个小土包旁一下午,絮絮叨叨喊着:“胖子、闷油瓶……”
没有人能回应他。
村里老一辈的人说,能回应他的人已经走了,就在那土包里。
老头姓吴,年轻时从杭州来的。院子角落的那土包是个衣冠冢,葬着他的两个出生入死兄弟。
我自然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竟能负起“出生入死”四个字的重量,老头说他没参过军,也没打过仗。
“我们三个有着这世上最不寻常的故事。”
老头手中的烟燃起了火星,烟雾袅袅间,他仿佛是在怀念着往昔。
“峭壁高歌,雪山诵经,戈壁对酒,海上看月。”我挥手散了散眼前的烟,“您老说过无数遍了。还是少抽点烟吧,最近我在村子另一头都能听见您这老烟鬼的咳嗽声。”
老头像是没听见般,缓缓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白骨里开出的花?”
这个老头没讲过,他就像是藏了许多秘密的陈年葫芦,我永远只能看到他外表皱巴的皮囊。
老头哆哆嗦嗦地掐灭了手中的烟,重重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漫不经心般道,“我见过。”
“是花的种子落入骨缝中了?”
老头用他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我,笑了,布满老年斑的脸就像干涸的土地皲裂。
白骨是筋脉交错之下的骨,花是滚烫鲜血染红的雪。
仅从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我就感受到红白相间带来的视觉上的冲击。
“是哪里的雪?”
“墨脱。”
“是谁的骨?”
“我的。”
老头抬了抬下巴,他那褶皱堆叠的脖子上确实有一道已经被岁月磨淡的疤。
“您被割喉了?谁?为什么?”
我的好奇得不到答案,就像老头每一次喊着“胖子、闷油瓶”也听不到回应一样。
“您总是不和我说完整的故事。”我向老头抱怨。
“逝者已矣。”老头叹了口气,又是如木头一样呆望着远方,直到日暮西山。
他总是说着让人不解的话。
直到后来,我连听这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那是三月五日,老头在他八十八生日当晚走了,是喜丧。
老头一生无妻无后,走时孑然一身干干净净。
那天有两人来到了雨村,一位也是高龄的老人,被身边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掺着,一步一步走出院子,带走了老头的骸骨和那衣冠冢下早已腐朽的衣服。
“您要将他葬在哪?”在他们离开时,我下意识挡下了将关的车门。
老人显然一句也不愿多说。
“吴邪说,要带我看白骨里开出的花。”我撒谎了。
戴着墨镜的男人看了我一眼,显然看破了我拙劣的谎言。他勾起嘴角笑了,“长白。”
“八月十七的长白。”
“他们都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