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Dianthus
警示的红色光芒闪烁在警备员总部的每一个角落，整座建筑在这时如同沐浴着鲜血，不安的猩红色彩也写在每个在场的警备员脸上。
藏在各个角落的警笛嘶鸣着，令人头痛欲裂。
“看到了么？”有人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红色区域。
位居在星海的树状图设计者在警笛长鸣的时候便将目光投向灾难的发源地，卫星的投影清晰成像，警备员的视野里出现了燃烧的高架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座桥梁如同被放置在喷发的火山口上，烧得只剩下通红的梁架桥墩。
“喂，我记得队长去那里执行任务了吧？”
“去逮捕一名犯了忌讳的研究员，资料显示那名研究员不具备能力，所以相对的人手并不多。” 回答者顿了顿，“但那是研究员做的出来的？”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一样，高温电弧在屏幕中闪过，高架桥上空的整片大气化作一枚超级炸弹，纯白色的光如创世般耀眼，十几道气柱龙卷风般升起，把火焰与硝烟吸上高空。
最后它们汇在一处，组成了直径超过一百米的超级火龙卷，火龙卷升到一定高度后忽然膨胀为一朵雪白的蘑菇云，吞没了一切，从屏幕里溢出的白光甚至压盖了猩红的警灯信号。没有人说话，此时的房间里都安静极了，安静的能够听到身旁同事吞咽口水的声音。
有人注意到了视频里的异样，那个烧毁了近一整个街区的火焰…是黑色的！
从卫星的视角可以看到仿佛有一轮黑色太阳在升起，恢弘庄严得如神国降临。
不过他们不知道，有一群混账在神国旁撒尿壮胆。
一行披着白大褂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们迎风往高架桥的边缘撒尿，为首的男人轻哼着歌，好像十分欣赏自己液体抛出的弧线。不过这里的温度太高了，尿液可能还没撒到高架桥底就被蒸发。
“为啥咱们非要上完厕所再去不可？”有人道出疑惑，“不能去那个里面上么？”说完，他还指了指身后的滔天的黑色火焰龙卷。
为首的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拍打提问者的脑袋。
“混账，我们是去救人！你不要形象我还要面子！”男人提起裤子，面目庄严地整理好衣领，拉开停在附近的银色大巴车的车门。
振臂高呼，“干完这票，铃科就是我们的了！”
周围的白衣人们如潮水般涌进银色大巴里，这辆银色大巴经过了他们的改造，那群猿人们几乎绞尽脑汁把自己脑海里的构想推在这辆车里。
现在这辆车除了外壳与之前一致之外，恐怕没有一个零件是自己的。而男人对这辆车外壳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能抗住木原数多手上那把伏特加火箭筒的全部弹药。
男人点火，巴士地板有规律地震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吼声，像一头野兽在他脚下苏醒。
油门一踩到底，银色巨兽怒吼着冲出。
“咳咳咳…”
火焰燃烧夺走了大部分空气，强撑着没有昏迷御坂无力的靠在路边的墙壁上。
她看着风暴中心的光亮。
纯白的少女牵引着飓风把火焰往半空卷去，因为风所围成的高墙，那种诡异的黑火才没能得到蔓延。
“这算什么啊。”御坂苦笑，身为Level.5的她在这时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黑色与白色的身影对峙着，每一次错身都会有狂风带着黑色火焰溢出，还奔流着青紫的电屑。
对方是神明般的大敌，哪怕是少女对付她也无法分心。
铃科能做到只是把危险的黑色活火吹向别的地方，延缓高架桥上滞留的警备员们的生存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焰的领域覆盖这片地方根本不是问题。或者说，在“幻想之兽”化作“黑色太阳”的瞬间，这就是已经成为了对方的领土，铃科不过是在黑色焦土的人间地狱里保有人们的一丝生机。
引擎发动的咆哮声由远至近，银色的大巴车如利刃撕裂风暴在她面前打了个漂亮的甩尾。
司机摇下车窗，透过护目镜对她挤眉弄眼。看得御坂的脑袋暂时当机了，这算什么？末日灾难里的科学怪人？
但这还没完，司机后排的车窗一齐摇下，十几双眼睛透过护目镜看着御坂，像动物园里透过玻璃看毛猴子的游客。
“愣着干嘛，过来搬一下这群家伙。”
其中一个人拖着警备员的脚，把他往车里抬。一边抬嘴里还一边嘟囔说这一个个属猪的么？
而他身旁抬着一截手臂的男人透过面具发出嘲讽的笑声。
更有甚者掏出了可乐与生姜片，借着高温煮开了可乐，不过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被掀起的狂风刮走，那人上蹦下跳企图把可乐捞回来，不过被为首的男人按了回去。
御坂沉默。
原来是她开始时有所误解，不是她这一头是花果山，是对面那头，那群家伙打量她与假山上的猴子打量路人估计是同一性质。
把初春与木山抱上车。
御坂想要离开。
“去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为首的男人摘下了防毒面具，其下居然是张英俊年轻的脸，戴着副银框眼睛。
笑起来温文尔雅。
花果山领头人居然是个正常人，而不是齐天大圣。御坂盯住男人那张脸，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佐伯老师？”
认出来了，常盘台有时会请到科学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到校园里开设课程。
佐伯佑哉，年纪轻轻便在量子力学领域取得辉煌成就的天才便曾在此例。
御坂有幸听过这位天才教室的课程，算得上记忆深刻。
“嗯？”男人扫过御坂几眼，“常盘台的超电磁炮？”
“喂！都打点好了，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溜了！”不远处有人招手，听起来倒像是山野的叛匪们的对话。
“你和我们一起离开。”
御坂没有回话。
男人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语气缓和下来，“哪怕你是Level.5留下来也对铃科没有帮助。”
佐伯佑哉抬头，望向天空的白色光影，又扭头看向御坂美琴，眼神里熠熠生辉如有星光沉浮。
“而且，你以为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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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呼啸，铃科雪白的发丝乱舞。她低下头看着佐伯佑哉那个混蛋救走了高架桥上的所有人，临走上车时还一脸骚包地冲她打招呼。
“真是…欠下一顿饭了。”少女摇摇头，温和的眼神再次抬起便被森严铺满。
之前半透明的小女孩的全身已经转变成了漆黑色，整个娇小的身体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她不顾一切的俯冲下来，按住铃科的肩膀把她一同拽下去。
砸穿了高架桥数米厚的混凝土。
娇小女孩的手臂被黑色火焰包裹延伸成爪，带着锋利的指节扣向铃科的头颅。
烟尘中，空气振动，传出“嗡嗡”的轻响。
小女孩伸向铃科的爪被切开了，空气可以隐约观察到模糊不清的影子，如同一柄不可看见的刀握在铃科手中，薄而锋利。
被瞬间切断手掌的小女孩楞了一下，面庞扭曲了，黑色火焰怒吼着从背后将她环抱，像披上了一件铠甲。
下一瞬间，她消失了，或者说人们的视野不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黑色与白色的怪物已经来往多次，有深紫的电屑咬着黑火涌出，少女扭曲空气的锋芒与漆黑爪牙相互碰撞，每一次挥刃都会切开澎湃的火焰浪潮，小女孩凭着诡异黑火占不到丝毫便宜或者说，一个低劣的伪制品凭什么在正体面前占到便宜？咆哮的黑火在少女眼中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铃科一步一步前进，小女孩嘶斯吼着缓缓后退。
“结束了。”
风掠过铃科的脸颊，声音遥远得如来自高天。
那是猛然压缩的空气在被电离！
突然，少女摊开没有握刃的左手，雷霆在手中迅速凝聚成矛，她微微躬步，然后将面前小女孩的身体直接钉穿！
漆黑的人形嘶吼着想要再度扑来却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寸，因为铃科的手按在了黑色火焰的腰间，下一刻少女轻描淡写地推了一下，却将这怪物般的东西生生推翻，火焰构成的甲胄分崩离析。
小女孩艰难的起身，头顶的环早已暗淡无光，黑色太阳似乎要坠下了。
看着她嘶吼着，痛苦万分。
眼帘低垂，瑰红的眼瞳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微光。
她曾经也是。
在多久之前呢…
“百合子真乖，我等下给你买糖吃。”女人笑着抚摸她的头。
“什么，不喜欢吃糖嘛…”女人撇嘴，转头把糖衣剥开送进自己嘴里，“那母亲大人勉为其难帮你消灭掉好啦，不能浪费。”
“我给百合子唱首歌吧。”女人怀抱着她，眸如琉璃，浅唱低吟，“さくら さくら 会いたいよ いやだ 君に今すぐ会いたいよだいじょうぶ もう泣かないで(樱花，樱花，想见你，现在就想要见你，没关系，不要再哭了)……”
“?不好听吗？”
“百合子真可爱，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混小子，记得千万别像你妈我一样被你爸花言巧语就骗跑了啊。”
“坚持住百合子，不过实在不行你可以放弃，你的臭老爹咱们就不管他了！”
“百合子！百合子！”
黑色与火光，硝烟弥漫，女性的呼喊撕心裂肺。四周是废墟，是未燃尽的余火，她以同样的姿态立足于天地之间。
“对不起。”
她的母亲和缠绕着她的人潮都被吞没，钢铁装甲瞬间被炙烤的通红，融化成一滩熔岩铁水。
人们化成炭雕，再被急剧膨胀的气浪吹散，留下灰白的破碎飘零。
她的母亲在那时候不在了。
AIM扩散立场的网络连通了所有幻想御手使用者的思维情绪。因为长期受到压迫，那些情绪大多都是负面的，这也是“幻想猛兽”暴走的诱因。
她并不意外，面前的小女孩是黑日灾变中的自己。幻想御手让她的计算力没能走向网络本身，而是被自身带有的问题所吸引了，构成了这个畸形她自己。
不过还是太弱小了，毕竟只是网络构成的虚幻个体，如果是真正的“黑日”的话，现在的自己也很难阻挡吧？
“滋滋--”
电流的声音。
铃科抬头，一支雷霆长矛猛然停在她的瞳孔前几厘米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溢散白光的电屑。
小女孩的漆黑外壳剥落了，重新露出半透明的身体，此时她举着这杆长矛，一动不动。
铃科愣住了。
“百合子！”是她父亲的声音。
黑色的火光之下，她举着雷霆长矛停在了父亲的面前，黑色活火伴随她理智的恢复逐渐消散，她呆滞着，一动不动，因为在拿回理智的瞬间，她被潮水般的悲伤淹没了，几乎要窒息。
父亲不顾她手里那杆长矛把她死死地搂入怀里，让她的埋在父亲的胸膛上，只有这样，女孩才无法看到刚毅的父亲仰头被泪水打湿的脸。
原来当时是这样吗…
不对！
“百合子！”
那个声音，唤醒她的声音来自……她的母亲。
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浅唱低吟，那是母亲对孩子未唱完的歌谣。
“私は风 あなたを包んでいるよ(我是风，正包围在你的身边。)”
风起了，轻轻吹拂过少女耳哶的发丝。
一滴，两滴，很烫吧…眼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有轻盈的女声在她背后唱着。
“さくら さくら 会いたいよ いやだ 君に今すぐ会いたいよ(樱花，樱花，想见你，现在就想要见你)。”
“き 私は星 あなたを见守り続ける(谢谢，一直都最喜欢你，我是星星，会永远看着你守护着你)。”
“我会像星星，永远看着你，守护着你…”女人的声音缥缈如烟。
被人从身后抱住了，温暖熟悉的怀抱让她想要疲倦睡去。
铅灰的云层压过来，高温低温的互相碰撞下起了零落的雪。
夏日的白雪遮掩地上的伤痕，握住雷霆长矛的娇小女孩如玻璃般碎去，与满天的雪化在一起。
“我想…见你啊…”沉沉睡去的少女的眼角挂着泪珠，轻声呢喃。
“我会远去，你会长大。”雪花飘落在少女头上，仿佛抚摸着她的面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