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1）

自我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那璀璨的双眼印刻进我的灵魂深处。自那时起我便常常在余光的角落中瞥见她银白色的身影，哪怕她曾在我的世界中并不存在。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真正的见到了她。并从熟识她的长辈中得知，她便是万物的母亲，是星尘的归宿，是物质的本源，是那整个宇宙。由此我也明白为何我从未恐惧于她所带来的未知，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这个世界原本空无一物，一片黑暗中无处寻觅任何生命之影，直到第一个生命的突然降生，发出第一声啼哭。而她则是那片虚空，最初的生命从中诞生让虚无变为存在，所以她拥抱了那哭泣不止的婴儿，并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一位母亲。

她的人类名字因何而来早已说不清，喝着热可可的老人说这是最初的孩子取的名字，而饮着苦酒的女士却带着醉意说：“她生来便是这个名字。”

她本人倒是有确切的答案，但除她之外却无人能证明。

“曾经有个孩子喜欢叫我水晶小姐，而多格先生出于英国人的语言习惯会叫Crystal（克里斯塔拉），如果你们愿意，请这么称呼我。”

她也常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没有存在，虚无也就不存在了。我们都是星星的孩子，我们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来自于那浩瀚无垠的宇宙本身。”那送信的孩子曾好奇的询问：“您不正是宇宙本身吗？”而她轻抚孩童柔软的头发，笑而不答。

后来这个答案在我直面那些不堪的回忆之时有了解答，她总是一副笑脸，哪怕面对世上最可怕的怪物时依然如此。只因为她是母亲，身穿黑色毛衣的小女孩想跑到她的面前，却被满身酒气但清醒无比的女士死死拦住她。

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各自有异，但无非都是悲痛与绝望，我的表情却又他们格格不入，我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阿乙。”

参天大树轰然倒地，我浑然不觉。可沉默的空白中我却能听到她呼唤我，我惊觉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 。

“其实谁都可以成为整个宇宙，只要你愿意接纳所有的美好与痛苦。”

我听见她的话语中依旧是温柔与沉静，不见任何混乱中理应出现的慌张与恐惧。我猛然抬头与她对视，周围的人声渐隐，静悄悄的只余我和她。

她的手上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乌云，伸手向我展现。

我清楚的知道那是怪物的本质，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手臂却下意识的抬起想要接过那片乌云。可她却轻笑着收回手，对我说：“不要担心。我们永远都会再度重逢。”

于是我感受到雪花飘向大地，墨水般的天空更衬得雪原那诡异的白。我一步一步走着，提防着黑夜中向我扑来的怪物，又要小心着不知何时会发生的雪崩。无论被撕咬致死而是被可悲的雪埋藏进意识深处都不是我想要的死亡。

这个世界曾是一片黑暗，第一个孩子在虚无中寻觅却不懂得创造，也没有发现。她在痛苦中怀揣着终于解脱了的心情死去。第二个孩子学会了为自己建立内心的居所，却被虚假的历史和模糊的母亲欺瞒。第三个孩子埋下了一颗种子，它结出的参天大树被其称之为家，如今她独自迎着寒风行走在第一与第二世界融合而来的虚无中，内心怀着无处安放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