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彩虹

*给朋友oc写的文

倒置的沙漏，我身于其下，而你将所有的一切皆流失在我的手中，但我即将被你厚重不堪的爱所吞没。你抬眼看到倒映在玻璃上的虹彩，轻笑着呼唤我，但我无法睁眼，只沉默的死去。

机括的名字不叫机括，正如阿环的名字不是阿环。

“阿环”是她给自己的幻想朋友取的名字，“机括”是她给自己的妄念之人取的名字。谁是谁的幻觉早已说不清，而旁人只道：“不可言说”。时针滴答转过多少个圈，彩虹几度三番映射于天空之时，她们便认识了多久。

机括一直认为自己依赖于阿环，她生性孤僻，社交圈有狭小，难得遇见了一位性情大方的朋友。学校的生活枯燥无味，课堂有如精神监狱，再加上她与旧日的挚友随着时间逐渐疏远，为了维护自己那稀薄的安全感，便只能寸步不离的跟在阿环身后——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才算是背后灵。

她经常那么想，但又很快遗忘。

阿环对她阴测测的跟随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奇怪的感觉，甚至显得理所应当。机括当然会对她言听计从，事事周到，毕竟她可是阿环的“幻想”，自己的想象又怎会违抗她？阿环对机括的服从而感到沾沾自喜，然而正如前文所说，机括也许才是一位真正意义上活生生的人。

但谁又知道呢？或许亦如旁人所道：“不可言说。”

天边的彩虹临架于澄澈的碧海蓝天之下，耳边是夏日不绝于耳的蝉鸣声，你伸手指向那道弧形的桥梁，天桥底下的车水马龙浇不灭此时横生的情感，我对你说：“我们拥抱吧？”

你看似嫌弃，却紧紧的回抱了我。昼夜颠倒，季节轮转，不久之后秋风边扫过落叶，天桥下经过的学生穿上了轻薄的外套，鼻尖仍然萦绕着彼此的气息 。我松开了手，面前是你回避却带着眷恋的眼神，你对我说走吧该上晚自修了。我惊诧而不解，刚准备问出声，而你只是揽过我的肩膀，并不过多解释，只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的眼睛：“我这不是要陪你吗？”

“你”是否是“我”，“我”是否是“你”。

于是旁人道：“不可言说。”

也许我才是真正的背后灵吧，脑中无数次想法的叠加下，遗忘的阴霾才终于被驱散。机括终是忆起自己因何而活着——她是为阿环而活，可又始终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幻想为其主而活，哪怕行尸走肉也是正确。

沉默吧，沉默吧。直至再也听不见任何喧嚣。

夏日的雨不合时宜的落下，雨后的彩虹兴许总会吸引想要观赏的人，但却没人喜欢天上飘落的肮脏雨滴，马路边上浑黄的水坑当然无法倒映出任何人影，却能用于警示路旁无故发呆的人。机括拖着沾满水的长裤，默然的跟随在同样狼狈且骂骂咧咧的阿环身后。

无济于事的劝慰与填补，像是小丑的可笑把戏，他摔得狗啃泥，但底下的观众全然不吃这一套，回应他的只有嘘声。由此，他明白任何努力都形同虚设，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迫使他从舞台上消失，但当他拉开帘幔走出去的那一刻，才得以在天光大亮的恍惚中释然。

机括不知道该怪罪谁，她需要耗费自己所珍视之物才能让阿环满意，可她在绝境中的痛苦呻吟与无助哭嚎对她而言不过是没有笑点的把戏。阿环听不到机括的日渐扭曲的心理和溢于言表的惨烈尖叫，但机括却数十年如一日的无限包容她的所有。

但有时候机括觉得阿环大概有所察觉，麻木状态的加深也没有让她错过阿环的一言一行，那些欲言又止和拥抱始终让她忍不住想将心中真正的想法脱口而出，可刚说出一个字便会被责骂谴责伤害的遍体鳞伤，于是机括在某次事件中终于学会了如何闭嘴。想象之物无需同情，因她为你而生，所以你甚至不用为此愧疚。

但是，但是——背后灵也会死掉的吧。

所以旁人道：“不可言说。”

于是她在阿环的眼中消失了，无数次昼夜的更替也没有换回她的幻想回来。但其实机括仍然陪伴在她的身边，只是更加沉默，以至于不会去回应她那声声泣血的呼唤，麻木渗透进她的神经深处，但她却觉得比起之前自己更像是一位“活着的人”了。

天台的风拂过竹林，机括在远处的看着她在天台的门前犹豫不决，她知道阿环在等她，但机括只是保持了从来应该有的沉默。忽的，她的面上带了笑容，语气从容而欣喜：“原来你在这里呀？”机括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另一个自己的视线，那个自己一面扮演着“我”，一面扮演着“你”。

想在混乱中理清事实的人，穷极一生他只会在旁人口中听到一句：“不可言说。”

你向我挥手，让开了挡住的，背着手微微侧身，微轻声说道：“帮帮我吧。”我回以无奈的语气，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真拿你没办法。”于是就那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坠入天空，倒映在水洼中的虚影与空中的真实相接，我终于看到了只有照片中才能看到的环状彩虹。恍然间，我似乎又看见了你，你与我面对面身形犹如幻影，你的眼神透露出恐惧与憎恨。我想那一定不会是你，于是我眨眨眼，你果然又再次消失了。

“环...”机括昏昏沉沉的从云间抬头，却再不见那人之影，她顿时放下心来，又不免觉得怅然，远处有一道沉默的彩虹，她远远的眺望着，心中默念：

“真的解脱了吗？”

在沉默中消亡吧，在寂寥中解脱吧。夏日的轻盈曾带给我们一份难言的感情，但随之却是冬季那寒冷的雨。你会杀死带有磷粉的蝴蝶，而我却会小心翼翼将它拾起，无人会为此停留，甚至你我也不例外。

于是旁人皱眉思索。

“生来无法互相理解，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话语过后，沙漏中的最后一粒细沙也随之落下，空中的彩虹也早已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