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翻身
“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回去。”我说道，“这一次出来就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怎么到现在还总想着回去啊。继续往前不行吗？”
“左右的宽度在变窄，不掉头的话我们会被夹死的。南墙恐怕就在眼前了。”小野田三郎耸了耸肩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左右的空间对于一架飞机来说已经相当窄了。而且还有继续变得更窄的趋势，找这样下去，估计不出十分钟，这个宽度就容不下我们的飞机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说实话，这时我还是半懂不懂，不过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怎么会走错?难道这空洞里还会有岔路不成?不过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时间错愕这个了。两个问题放在一起，表示我们有大麻烦。
“那你有什么办法?如果你没办法，你不会和我说这些。”我问道。
“不，对于飞行员来说，告知战友我们正要牺牲也是义务之一。”小野田三郎到时镇定地道，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觉得他肯定有办法，果不其然，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确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只不过那样的话，成功的概率很小很小。”
“说!”我拍了他一下。
小野田三郎想了想说道：“左右的距离不够，但是上下的距离是足够的。我可以做一个大翻滚。”
“用轰炸机可以吗?”我有点不敢相信，虽然我不算是军事专家，但也知道这种老古董轰炸机，想要王八翻盖只有在某游戏里面才能做到。
“其实我以前做过一次，那个时候用的还是更小的一架飞机。”小野田三郎说道，“我有超过五百个小时的飞行训练，你应该相信我。”
“怎么个大翻滚法?需要我们做什么?念经吗?”我问道。
小野田三郎显然听不懂我的玩笑，继续用手演示：“翻到反位，也是飞机肚子在上的状态以后，飞机会失控，然后沉下去，这个时候如果能控制好飞机的姿态，我可以借惯性把飞机翻过来，同时马力全开重新把飞机拉起来。飞机没法往前翻跟头，因为我们这么翻直接是坠毁的姿态，高度不够我做拉升，所以我们只能往上做空翻。为了争取足够的高度，我们得重新降到雾里去，我需要你去最后面那个机枪位帮我目测。”
我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看了看油表，有看了看左右的宽度，“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给你考虑和准备。”
我心中暗骂这个小日本太慢性了，也不早说，立即拍椅子退回后舱，小跑到那个机枪位，这里只有向后的视野，不过我想象了一下大翻转的状态，这里的视野意外的好。做好之后我把自己死死地固定在了座位上，等会要是把我甩出去，那可就死得太冤枉了。
完成了这些，我这才用耳机告诉小野田三郎可以了。
这时小野田三郎用耳机说道，“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叫出来，飞机翻过来的时候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在炮塔上差点被扔下去，一边稳住自己，把住两边，一边咬牙，狂风吹得我感觉头都要被吹裂了。我知道这货已经开始了。
飞机几乎是一头扎进了雾里，能见度极速下降。比起上次，这一次简直可以称为野蛮，小野田三郎在耳机里不停地叫着高度。
我是露天的，视野最大，那种经历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五分钟后，我已经看到了雾气深处的黑影，对小野田三郎大叫道：“可以了没?”
“这里比刚才那里浅，我们还需要再降一点。”小野田三郎的声音很平静。
我几乎是迎面看着浓雾深处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那感觉几乎像是要马上坠机，就在我们感觉要完蛋的那一刹那，机头忽然拉起，开始爬升，里头的小野田三郎开始念起一句日语。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叫道。
“我以前在日本恋人的名字，参军之前我们本来就要结婚了，该死的战争把我们分开了。该死的如果我早点跟他表白，或许我出征之前已经能抱上儿子了，我发誓，如果能活着回去，就要跟她结婚！我刚刚正在向我的神神祈祷呢。”小野田三郎说道，“真希望她能听到。”说话间飞机的机头已经拉起，机身开始旋转，飞机失去速度，我在炮塔上天旋地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心里却已经把小野田三郎的祖宗八代女性亲属问候了个边，奶奶的不知道xxx之后就回老家结婚这种话是死亡flag吗？咱们这边生死关头你给我立flag，是不是嫌死得不够快啊。
飞机几乎是竖立着冲出了雾层，我死死地抓住一边的边缘，眼看着自己开始头朝下，不由得大叫出声。小野田三郎这时还牢牢地控制着飞机的姿态，飞机往一个地方侧翻，如果顺利，飞机会在坠落的过程中重新翻过来。
这叫做泰格尔空翻，是战斗机才能做的特技动作，这位据说有五百个小时飞行训练的日本人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直接被吓疯了，这时的声音竟然还是相对冷静的。
在飞机失控与非失控的临界点上，我反而变得非常平静，这超出了肉体的控制。你知道，那时，你下一秒钟能不能控制着庞然大物完全取决于你身外的东西，这时你会感觉到命运、神、信念，无论你用什么词形容和称呼，只有在那种时刻，你才能看到它们真实存在的痕迹。
飞机缓缓地扭了过来，我们重新坠进雾里的时候，飞机已经几乎能成功地翻过来了，这时，我猛地被眼前的事物惊呆了，紧跟着就对着耳机上面的话筒大喊，“岩山!”
同时我立即看见，飞机下方左侧的雾里，出现了一个狰狞的黑影。
那一刻的飞机处于失控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做动作，我看着那黑影朝飞机扑面而来，一眼看去距离几乎在毫厘之间，不知道能不能避过。
我闭上了眼睛，觉得我要是死了，绝对是小野田三郎那该死的死亡flag害的。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可能只有几秒钟，但是我感觉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我再睁开眼睛，就直直地看着那座岩山贴着我的脑门掠了过去，瞬间我们飞过了那道岩山，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又是大叫，“啊!下面!左边有障碍物!”
只见飞机靠左的方向，边上的岩山上有很多嶙峋的凸起，刚说完飞机翅膀就撞上了一块，飞机立即剧烈震动，火星四溅。还好只是擦过，但前面还是有很多凸起的牙齿一样的石锥，一看肯定躲不过了。
耳机里传来小野田三郎惊恐的大叫：“把那些玩意儿打掉!”
我立刻上弹，对着前面的凸起开始扫射。这个口径与其说是机枪，不如说是机炮了，的威力很大，我发射一发就感觉震耳欲聋，强大的后坐力即便没有直接作用在我身上，都有种欲死欲仙的感觉，连发之后威力更加恐怖，前面瞬间碎石飞崩，同时来自左右翼的火力也到了。这是一种传动机构，在飞机上人员不足的时候，可以开启机枪转动装置。到时候就可以一个人控制多挺机枪。当然这可不是现代的火控系统，只是简单的用齿轮一类的传动机构完成的，准头相当差劲，只能看到从飞机各个部位射出的子弹拖着尾巴射向前方的凸起，瞬间第一根石锥被连根打断。还没等我缓过来，后面成片的石锥就又出现了。
“快射！快把它打碎！”小野田三郎在耳机里大吼，我没工夫思考他说得对不对，只能用尽全力大吼：“去死吧！”
此时顾不了害怕，也管不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前面凸起的岩石就是我们最凶恶的仇敌，所有的子弹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了过去。
乱石飞溅中我也不知道前面破坏得如何，瞬间飞机就已经撞上了那些凸起的岩石，我在巨震中摔翻在地，接着就听到了几道岩石同时划过机腹的声音。
几秒钟后，飞机已经撞了过去，以一个非常小的偏差角度开始转动，机身渐渐远离岩山，往上飞去。
我爬起来看着身后，只看到后面岩石松动，大块的石头被我们撞得往下滚落。
看来我们的扫射起了作用，如果没被子弹那么密集地破坏，这种花岗岩绝对不可能轻易被撞碎，现在从山体上滚落的就换成了这架飞机的残骸。
小野田三郎在耳机里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放肆。
“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他大笑着道，我第一次听到他发出这么放肆的笑声。感觉之前他都在压抑自己，而此时才真正放开了。
“别高兴的太早，如果我们真的走错路线了，后面的路恐怕更难走。”我一盆冷水泼了上去，小野田三郎也没怎么在意。
飞行再次变的平稳起来，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们是从哪里开始走错路的呢？这里的视野非常差，我们跟本看不清左右有没有什么岔路口。
我来到了驾驶舱，有点脱力的瘫坐在副驾驶上。小野田三郎给我递过来一支烟，我烟瘾不大，大学的时候抽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就断断续续的。此时却前所未有的想要抽一根。
“后面怎么办？”我深深的抽了一口，把烟吸入肺中，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愉悦，半天才问道，“这飞机上也不说安装个雷达什么的。”
我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二战的时候雷达还是个新鲜玩意，别说安装在飞机上了，就连大型舰艇想要安装都费劲。没办法，体积太大，而且耗电量也大。二战的时候，雷达用的还都是晶体管呢。
“我们来的时候大概是靠着左边飞行的，回去的时候我也靠着左边吧。如果真的有什么岔路口，应该能第一时间发现。”小野田三郎说道。
“有其他麻烦吗?”我问。
“暂时没有，油料消耗在我控制的范围内。”他对我道。
我指了指前面的黑暗：“你这么开害怕吗?”
“这是飞机，又不是汽车，在夜空里我们一般都只靠导航。”他道，“而且照明线路又不复杂。”刚说完前面的灯亮了几下，又灭了，好像很快就能修好。
我放下心来，刚想走，忽然就感到，刚才灯光闪过的那一刹那，外侧几十米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我看向那个方向，现在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本想算了，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
这时不可以有任何差错，我跑回机枪位，朝着哪个方向射了几发曳光弹。
瞬间飞机右前方被照亮，我在驾驶室凑到舷窗边看，在片状光源里，我看到黑暗里果然有东西，我竭力去看，立即就腿软了，我发现那竟然是一对巨大的凹陷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
那对眼睛无比的巨大，深凹在眼窝里，那种大小，只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很快小野田三郎也发现了。他嘴巴张的足以塞下一个苹果，惊恐的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就是守护宝物的巨人一族吗？”
飞机越开越近，我们很快看到了那眼睛之外的部分，那是一张巨大的黑色怪脸，眼窝深陷，脸奇长无比，目测了一下，足有五层楼那么高。
这时飞机飞得很平稳，就这么看着，有一种它缓缓从黑暗里探向我们的感觉，那瞬间的感受用语言完全没法形容。
“看来这就是胶片里那个影子。”我看了一眼不淡定地说道，“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同时继续扣动扳机，发射曳光弹。光亮增强之后，这张巨脸的身体也显现了出来，我立即确定了，那的确是我们在胶卷里看到的那个巨大的影子。它呈现着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站立在浓雾里。
没有人说话，耳边只剩下机炮打出曳光弹的声音，而我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脸上。随着巨大的人影越来越近，我看到整个巨人身上竟然满是细小的黑孔，密密麻麻的，好像被虫蛀过了一样。
说那些黑孔细小，那只是因为距离的原因，事实上那些孔洞应该会非常大。我静静地看着，浑身冰凉，想起了在那条完全被封闭的隧道里看见的尸体，那些尸体腐烂完了之后，也是完全变成黑色，上面充满了孔洞。
不过我已经肯定，那是一座巨大的石质雕像，因为它身上的光泽和四周岩壁的石头光泽一模一样。这是被人雕刻出来的。看到这奇怪的石雕的脸，那不是佛像，也不是我能想到的任何时代雕塑的脸。这张脸看上去非常的粗糙简陋，我想不出它是什么，它好像只是一个“巨人”而已。
飞机安静地飞着，我发现自己没法思考，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难道真的有古人进入过这片深渊?而且在这里的巨石上雕刻出这么巨大的一座人形雕像?
那是谁?即使依靠现在的科技，我们也不可能如此深入到深渊里，到底是什么古人有这种力量，能做出这种奇迹来？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