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裂痕

苏晚卿的身体越来越好，已经能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了。她开始帮着镜像打理家务，偶尔也会陪他去公司看看。

镜像在公司的表现和沈清辞（本体）一模一样，雷厉风行，决策果断，赢得了员工们的一致认可。没有人察觉到，眼前的沈总，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但苏晚卿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那天，她和镜像一起去逛商场，路过一家珠宝店时，她看到了一款项链，款式很别致，是她以前一直想要的。以前的沈清辞知道她喜欢，却总说等她生日的时候再买给她，可今天，镜像二话不说就拉着她走进店里，让店员把项链包了起来。

“清辞，不用这么贵的。”苏晚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喜欢就好。”镜像笑了笑，把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只要你开心，多少钱都值得。”

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小小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苏晚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反而有些失落。她记得，以前的沈清辞虽然也会给她买礼物，但总会和她讨价还价，或者故意逗她，说要让她好好表现才给她买。那种带着点小情趣的互动，是她最喜欢的。

而眼前的镜像，太过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实的沈清辞。

还有一次，他们一起回忆大学时的事情。苏晚卿说起他们第一次吵架的场景，那是因为沈清辞忘了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去和朋友打球了。当时她很生气，冷战了好几天，最后沈清辞买了一大束玫瑰，在她宿舍楼下道歉，还差点被宿管阿姨赶跑。

苏晚卿说得津津有味，可镜像却只是温柔地笑着，没有补充任何细节，甚至在她说到沈清辞道歉时的窘态时，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只有满满的宠溺。

苏晚卿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她记得，每次说起这件事，沈清辞都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自己当时太傻了，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可眼前的镜像，却完全没有这种反应。

“清辞，你怎么不说话？”苏晚卿忍不住问道。

镜像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那时候的你，真可爱。”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可苏晚卿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看着眼前的人，明明长得和沈清辞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样，可她却感觉越来越陌生。

这种陌生感，在她看到镜像手腕上的疤痕时，达到了顶峰。

沈清辞（本体）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们大学时一起去爬山，他为了救她，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疤痕的形状很特别，像一道小小的闪电。苏晚卿无数次抚摸过那道疤痕，对它再熟悉不过了。

可那天晚上，她无意间看到镜像的手腕时，却发现那道疤痕不见了。

手腕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痕迹。

苏晚卿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强装镇定，伸手去抚摸镜像的手腕：“清辞，你的疤痕呢？”

镜像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疤痕？什么疤痕？”他装作疑惑的样子，“我手腕上从来没有疤痕啊。”

“怎么会没有？”苏晚卿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学时我们去爬山，你为了救我，被树枝划伤的，就在这里，像一道闪电一样。你忘了吗？”

镜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说道：“哦，你说的是那个啊。”他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可能是时间太久了，疤痕淡化了吧。你看，现在确实看不太清了。”

他说着，还特意把手腕凑到苏晚卿面前。

苏晚卿仔细看着，手腕上确实没有任何疤痕，甚至连一点淡化的痕迹都没有。她的心彻底凉了。

那道疤痕虽然浅，但因为形状特别，而且是为了救她留下的，沈清辞一直很在意，从来没有刻意去淡化它。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眼前的这个人，可能不是真正的沈清辞。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镜像看到她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露出破绽了。他怎么会忘了本体手腕上的疤痕？那是本体和苏晚卿之间重要的回忆，他应该记得才对。

“晚卿，你怎么了？”他试图靠近她，声音里带着焦急，“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别过来！”苏晚卿大声说道，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是谁？你不是清辞！你到底是谁？”

镜像停下脚步，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他不想欺骗她，可他不能说出真相。一旦说出真相，苏晚卿不仅会知道沈清辞（本体）已经不在了，还会知道本体正在承受着万鬼噬心之痛。他不能让她承受这些。

“晚卿，我就是清辞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怎么会不是清辞呢？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疤痕真的是淡化了，不信你再仔细看看。”

他再次伸出手腕，可苏晚卿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她摇着头，眼泪越掉越凶：“你不是他！清辞不会忘记那道疤痕的，那是他为了救我留下的！你到底是谁？清辞去哪里了？”

镜像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但他不能说出全部真相，只能想办法安抚她。

“晚卿，你别激动。”他放缓语气，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确实是清辞，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有些改变。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会一直守护你，就像以前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晚卿追问，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你告诉我，清辞到底怎么了？你把他还给我！”

镜像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能说本体已经以命为祭，召唤出了他这个镜像；不能说本体正在幽冥夹缝中承受着万鬼噬心之痛；更不能说本体可能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变得昏暗起来。

镜像看着苏晚卿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再欺骗她了，但他也不能让她知道全部真相。他只能告诉她一部分，一部分不会让她太过痛苦的真相。

“晚卿，我确实不是原来的沈清辞。”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但我也是沈清辞。你可以把我当成他的影子，他的分身。他……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不能回来的地方。他让我来替他守护你，替他完成我们之间未竟的约定。”

“很远的地方？”苏晚卿愣住了，眼泪停在了眼眶里，“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那是一个只能一个人去的地方。”镜像的声音低沉而悲伤，“他说，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他让我告诉你，不要想他，不要为他难过，好好活着，因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苏晚卿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她明白了。沈清辞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眼前的这个镜像，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是来替他守护自己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她哽咽着说道，“我不要什么守护，我只要他回来！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晚卿，你找不到他的。”镜像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他去的那个地方，没有人能找到。你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带着他的希望，好好活着。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苏晚卿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镜像说的是对的，她找不到沈清辞了。从今以后，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镜像。

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想要的，是那个会和她吵架、会逗她开心、会为了她奋不顾身的沈清辞，而不是这个完美得不像真人的镜像。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在为失去的人哭泣。镜像走到苏晚卿身边，轻轻抱住她：“晚卿，对不起。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他，但我会尽力做到最好，让你开心，让你幸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永远是一体的。”

苏晚卿靠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她不知道，在遥远的幽冥夹缝中，沈清辞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他的魂魄在痛苦中剧烈地颤抖，万鬼噬心的疼痛变得更加猛烈。

“晚卿，对不起……”他在心中默念，“让你受苦了。再坚持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黑暗中，他的魂魄越来越虚弱，而人间的雨，还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