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镜像的日常

苏晚卿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头，暖洋洋的。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还有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沈清辞。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清辞？”苏晚卿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沈清辞（镜像）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触感和以前一模一样，苏晚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好多了，就是还有点没力气。”

“那就好。”镜像笑了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医生说你要多喝温水，慢慢来，别着急。”

苏晚卿顺从地喝了几口，水的温度刚刚好，顺着喉咙滑下去，带来一丝暖意。她看着眼前的沈清辞，总觉得他今天格外温柔，甚至比以前更体贴了。以前的沈清辞虽然也很好，但偶尔会因为工作的事情显得有些急躁，可今天的他，眼神里满是耐心，一举一动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苏晚卿问道。

“请假了。”镜像帮她掖了掖被角，语气自然，“你现在身体不好，我想多陪陪你。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苏晚卿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知道沈清辞的工作很忙，能放下工作全心全意陪她，真的很不容易。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清辞，辛苦你了。”

镜像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傻瓜，跟我说什么辛苦。”他的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之间，不用这么见外。”

这句话，是沈清辞（本体）曾经无数次对她说过的话。每次他们遇到困难，或者产生误会时，沈清辞都会握着她的手，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以此来表达他们之间不分彼此的深情。

镜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都和本体一模一样，苏晚卿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她只是觉得心里更暖了，靠在枕头上，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里满是依赖。

接下来的日子里，镜像完全扮演起了沈清辞的角色。他每天都会按时给苏晚卿熬药、做饭，陪她聊天、散步，帮她按摩身体，缓解病痛带来的不适。他记得苏晚卿所有的喜好：她喜欢喝不加糖的豆浆，喜欢吃清淡的小菜，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去院子里看夕阳，喜欢听他讲工作中的趣事。

他甚至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小秘密，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场景，记得他向她求婚时说过的话。

苏晚卿的身体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渐渐有了起色。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虚弱，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偶尔还能和他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说说笑笑。

但镜像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是表面。他是沈清辞的镜像，拥有他的记忆和情感，却无法真正替代他。他能感受到本体在幽冥夹缝中承受的痛苦，那种痛苦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灵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雁回山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知道，本体正在为他所享受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本体，你再坚持一下。”他在心里默念，“晚卿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等她完全康复，我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老去。你所承受的痛苦，我会替你记着，永远记着。”

而此时的幽冥夹缝中，沈清辞的痛苦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恶鬼的撕咬越来越猛烈，他的魂魄已经变得残缺不全，意识在痛苦中反复沉沦又清醒。他能模糊地感知到镜像的存在，感知到苏晚卿的状况。每当他感受到苏晚卿的笑容，感受到她身体的好转，他就觉得所有的痛苦都有了意义。

但更多的时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他想呐喊，想挣扎，却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只能任由恶鬼们啃噬。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在一点点消散，自我毁灭的时刻，似乎越来越近了。

“晚卿……”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再等等，再等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不想放弃。只要苏晚卿能好好活着，只要镜像能替他守护她，他愿意承受一切，直到魂飞魄散。

这天晚上，苏晚卿靠在镜像的怀里，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说道：“清辞，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

镜像的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她：“哦？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苏晚卿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就是觉得你比以前更温柔了，也更有耐心了。以前你有时候会因为工作的事情烦躁，可现在，你从来都不发脾气。”

镜像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因为我想通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工作再忙，也比不上你的身体。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声音温柔而真诚，苏晚卿完全相信了。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有你在，真好。清辞，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镜像轻声应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永远都不分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永远是一体的。”

夜深了，苏晚卿渐渐睡着了。镜像抱着她，坐在窗前，望着雁回山的方向，眼神凝重。他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本体的痛苦在不断加剧，而他作为镜像，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当苏晚卿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别无选择。

他是沈清辞的镜像，他的使命就是守护苏晚卿，完成本体的执念。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坚守这个使命，直到最后一刻。

而幽冥夹缝中的沈清辞，在感受到苏晚卿的安宁后，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中默念：“晚卿，安好。镜像，拜托你了。”

黑暗中，他的魂魄继续在痛苦中沉浮，而人间的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苏晚卿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