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镜渊觉醒

\[正文内容\]

我往下掉。

没有上下,没有方向。身体像被扔进了一口深井,却又感觉不到下坠的风。四周是黑的,又不是全黑——有光,但那光是从脚底下照上来的,惨白、冷,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月光。

我低头看。

脚下不是地,是一面巨大的铜镜,倒悬在虚空里,镜面朝天。而我就在这镜子上方漂着,头朝下,像个被钉在空中的死人。

镜子里映出我。但不止一个。

成百上千个我,挤在那镜面里,每一个都在动。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跪着磕头,有的举刀砍向看不见的敌人。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的披铠甲,有的穿囚服,有的裹着破布,还有的……和我一样,穿着现代的卫衣和牛仔裤。

他们抬头看我。

眼神不一样。有的恨,有的哀求,有的麻木,有的疯狂。

“你回来了。”\

“你终于来了。”\

“你又要毁掉一切了。”

声音叠在一起,不从耳朵进,直接钻进脑子里。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我自己在对自己念叨。

我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想挣扎,手脚却不听使唤。胸口闷得厉害,像压了块铁。我想喘气,可这地方……好像根本不需要呼吸。

我开始害怕。

不是怕这些影子,不是怕这鬼地方。我是怕——我自己。

因为我知道,他们说的没错。

我回来过。很多次。

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什么。每一次,我都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改变”,结果呢?世界崩了,时间乱了,人死了,楚千雪也死了。

而我,又一次站在这里。

像条被拴在磨盘上的驴,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脚下那面大铜镜突然裂开一道缝。

不是碎,是缓缓分开,像两扇门被推开。

下面,是更深的黑暗。

我掉了进去。

落地时没有声音,也没有痛感。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水里。我站直了,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由碎镜拼成的地面上。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一个“我”。

暴君。逃兵。疯子。叛徒。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那块碎片突然亮起——是我抱着楚千雪的画面。她躺在血泊里,眼睛睁着,嘴角却在笑。她说:“活下去。”

我猛地后退。

另一块碎片亮了——青铜门轰然闭合,门缝里伸出无数只手,指甲剥落,血肉模糊,拼命往里扒。他们哭喊:“别关!我们还没轮回!”\

“求你!放我们进去!”\

“你答应过的!你说会救我们的!”

我捂住耳朵。

没用。那些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从我心里冒出来的。

“林凡。”

有人叫我。

不是一个人,是九个。

我抬头。

九个人站在我面前,围成一圈。

他们都长着我的脸。

但每一个,都不是我。

第一个披着染血的长袍,手里提着一把断剑,剑尖滴着黑水。他站得笔直,眼神像冰。

“暴君。”我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关上青铜门的我。

第二个跪在地上,满脸泥污,浑身发抖,怀里抱着一具小孩的尸体。他嘴唇哆嗦:“我们逃吧……求你了,别再试了……每一次都死人……每一次都死人……”

“逃兵。”我低声说。

第三个站着,身上缠满锁链,皮肤焦黑,像是被火烤过。他看着我,眼神慈悲:“我替所有人承受了罪。你不必再背了。”

“殉道者。”\

第四个手里握着匕首,刀尖还在滴血,插在他同伴的心口。他流泪,却笑:“我不杀他,他们就会杀你。”\

“背叛者。”\

第五个孤身立于雪原,手持长枪,身后是敌军尸山。\

第六个蜷缩墙角,抱着头,嘴里念叨“别杀我”。\

第七个披着白袍,坐在高台,审判万人生死。\

第八个疯癫大笑,把书一页页塞进嘴里吞下。\

第九个站在门前,手按机关,眼神冷得像机器。

“守门人。”我盯着他。

他点头:“是你最后一次的选择。”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问。

“融合。”暴君说,“成为完整的你。”

“结束轮回。”逃兵啜泣,“别再让我们受苦了。”

我摇头:“不。”

“为什么?”守门人问。

“因为如果融合,我就成了你们。”我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成了那个为了‘秩序’可以关上门的人;成了那个为了‘大局’能眼睁睁看着人死的人;成了那个连自己爱的人都不敢救,只敢说‘这是命运’的懦夫!”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暴君笑了:“你以为你现在不是懦夫?你到现在还在骗自己,说楚千雪是为你死的。可你心里清楚——她是怕你变成我。”

“放屁!”我吼出来,“她是为了救我!她替我挡了那一剑!她流着血还跟我说‘活下去’!”

“她不是救你。”旧我走出人群。

他穿着现代的衣服,和我一样。但眼神不一样。那是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还有一丝……怜悯。

“她知道你会来南屏山。”他说,“知道你会看到这些记忆,知道你会觉醒。”

“所以呢?”\

“所以她必须死。”\

“你闭嘴!”\

“她不是死于追杀。”旧我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来,“她是自愿赴死。她冲上去,不是挡剑,是把一枚玉符塞进敌人胸口,引爆内力,自毁经脉。”\

我愣住。\

画面突然在镜面浮现——

楚千雪冲向敌人,速度快得不像人类。她嘴角带血,却在笑。她一把抓住那名黑衣人,将一枚青玉符硬生生按进他胸膛。那人瞪大眼,下一秒,整个人炸成血雾。

而她,也在那一刻七窍流血,倒下。

“她知道。”旧我继续说,“如果你看到真相,如果你想起过去,你会再次关上青铜门。你会说‘这是为了世界’,会说‘这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她用命……换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让你能选择,而不是被选择。”\

我喉咙发紧,像被人掐住。\

“她不是为你死。”\

“闭嘴!”\

“她是为了阻止你。”\

“你放屁!”\

“她怕的不是敌人。”旧我盯着我,“她怕的是你。怕你变成我——那个亲手把百万亡魂锁在夹缝里,日复一日重复死亡的你。”

我双膝一软,跪在镜面上。

画面又变了。

青铜门关闭的瞬间。

我站在门前,手按机关,面无表情。

门外,百万亡魂哀嚎,抓挠门缝,指甲一根根断裂,血肉模糊。他们哭喊:“求你!让我们轮回!我们不想再死了!我们不想再死了!”

而我,只是冷冷地说:“情绪污染时间线。执念扭曲现实。你们……不该存在。”

“所以你们被关了五百年。”旧我说,“而她,用命,换你一次清醒的机会。”

我低头,眼泪砸在镜面,溅起一圈涟漪。

涟漪中,映出无数个我,都在哭。

“所以……”我嗓音嘶哑,“我的每一次善良,都是灾难的开端?”

没人回答。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浮现。

她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半透明,像是由光织成的。

白色长裙,袖口绣着梅花。发丝如雪,眉眼清冷。

楚千雪。

但不是死时的那个她。这个她,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千雪……”我抬头,声音发抖。

她没看我。

只望着远方,仿佛在对谁说话。

“我不是为你死。”\

我心头一震。\

“那你为什么……”\

她终于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温柔。\

却比刀还利。\

“我是为你活一次。”\

我浑身一颤。\

“你说什么?”\

“你总以为我在牺牲。”她轻声说,“可我不是。我是给你一次机会——一次你可以选择‘不对’的机会;一次你可以犯错、可以痛、可以失控,而不必背负整个世界的重量的机会。”\

“可我……”\

“你不必完美。”她说,“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怕痛。”她声音越来越轻,身影开始消散,“痛才是活着的证明。”\

“别走!”我伸手去抓。\

指尖穿过她的手腕,像抓空气。\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笑,又像是告别。\

然后,消失了。\

我跪在原地,手指还停在半空。\

胸口疼得像要裂开。\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

是……被理解的痛。\

原来她不是为我死。\

她是为我活。\

为我这个可以不伟大、可以不正确、可以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林凡,活一次。\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九个“我”。\

他们站得笔直,眼神冰冷。\

“现在你明白了。”守门人说,“融合,才能终结痛苦。”\

“不。”我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很稳。\

“我不融合。”\

暴君冷笑:“你抗拒宿命?”\

“宿命?”我笑了,眼角还有泪,“你们才是宿命。是你们一遍遍逼我走上同一条路,告诉我‘这是唯一的选择’,告诉我‘善良会带来毁灭’。”\

“可你们忘了。”我一步步走向他们,“每一次我变成你们,世界就崩一次。每一次我‘为了大局’动手,结局都是血流成河。”\

“所以这次。”我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我不当好人,也不当你们说的‘见证者’。”\

“我要试试第三条路。”\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路。”背叛者说。\

“我不知道。”我承认,“但我知道,我不想再被你们推着走了。”\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碎镜哗啦作响,地面裂开缝隙。\

空中浮现出青铜门的虚影,哀嚎声再次响起。\

“你竟敢抗拒?”暴君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盯着他们,眼神不再动摇,“我在拒绝你们。”\

九个“自我”身形晃动,眼中闪过惊怒。\

“那就别怪我们……强行融合。”守门人抬手,八道身影同时逼近。\

我后退一步,脚踩在一块碎镜上。\

镜面亮起——是我第一次直播秦始皇登基的画面。观众刷屏:“主播牛逼!”“这视角绝了!”“历史真的能改吗?”\

我笑了。\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一切有多沉重。\

那时候的我,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幸运的主播。\

“你们听着。”我低声说,“我不融合……”\

我突然扑向“逃兵”。\

那个最软弱、最想逃离的自己。\

他惊恐地看着我:“别!别碰我!我不想再试了!我不想再痛了!”\

我一把抱住他,将他往自己怀里拉。\

“对不起。”我贴着他耳朵说,“但我需要你的恐惧。”\

“不——!”\

我们相撞的瞬间,像两股电流接通。\

剧痛炸开。\

骨头断裂,神经燃烧,记忆洪流冲进脑子——\

我看见他在雨中逃跑,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后是追兵的火把;\

我看见他躲在地窖,听着外面屠杀的声音,咬烂了自己的舌头;\

我看见他跪在坟前,手里攥着一封信,上面写着“爹娘已死,勿念”。\

痛。\

太痛了。\

我想吐,想叫,想放手。\

可我没松。\

我把这个“我”硬生生塞进自己身体里。\

“啊——!!!”\

我仰头嘶吼,双眼渗血。\

瞳孔裂开细丝,像玻璃一样。\

吞噬完成的瞬间,我单膝跪地,喘得像条狗。\

右眼,泛起血红。\

左眼,透出幽蓝。\

像阴阳双生,又像善恶同体。\

我缓缓抬头。\

其余八个“自我”神色震惊。\

“你……竟敢吞噬?”暴君声音发颤。\

“我不是你们。”我抹去眼角血迹,低语。\

整个镜渊剧烈震荡。\

碎镜纷纷剥落,露出背后无尽黑暗。\

忽然,最深处传来沉重声响——\

“轰……”\

青铜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指甲染血。\

袖口绣着寒霜楼独有的梅花纹。\

我瞳孔骤缩。\

那只手……\

分明是**未来的楚千雪**。\

她声音从门后传来,沙哑而坚定:\

“林凡……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未完待续\]那只手,穿过青铜门的缝隙,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指甲断裂,边缘染着暗红,像是硬生生从门缝里扒出来的。袖口那朵梅花纹,一针一线都熟悉得让我心口发疼——寒霜楼的绣法,只给嫡传弟子用。她十六岁亲手绣的,说“从此生死由我,不归天命”。

可她现在,正从时间的尽头伸出手,朝我。

“林凡……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声音沙哑,像磨过碎石,却稳得不像话。不是幻影,不是记忆回放。她是活的。她还在。她在门后,在未来,在等我。

我右眼血红滚烫,左眼幽蓝刺骨。两种颜色在瞳孔里对峙,像两股力量在我脑子里撕扯。一个要我冲上去握住她的手,一个冷冷警告:**一旦触碰,时间线将彻底崩解**。

我不信命。

但我怕连累她第二次。

暴君怒吼:“你疯了?!她不该存在!她是时间悖论!”\

守门人抬手,其余七道身影同时逼近,杀意凝成实质,压得碎镜地面寸寸龟裂。\

“你已吞噬逃兵,破坏平衡。”守门人眼神冰冷,“现在还想违逆规则?”\

我站着没动,视线死死锁在那只手上。\

她没缩回去。\

她就在那儿,等着我。

我笑了,嘴角扯出一道血痕。牙齿咬破了内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真实得让人想哭。

“你们说我是见证者。”我慢慢抬起手,指尖发颤,不是因为怕,是因为**太想碰她**,“说我要看尽轮回,不动情,不干预,只记录历史。”\

“可你们忘了。”我一步步往前走,脚下碎镜映出无数画面——\

我第一次见她,在南屏山脚的茶摊,她递来一碗热茶,说“客官面善”;\

她教我使剑,手把手,掌心贴着掌心,说“别怕,我在”;\

她死前最后的表情,不是痛,是笑,说“活下去”。

“我不是什么见证者。”我声音低下去,却更狠,“我是林凡。我爱楚千雪。我想她活着。”\

“就这么简单。”

轰——!!!

整个镜渊炸开。\

不是声音,是空间本身在撕裂。\

我扑向那道门缝,五指张开,直直抓向她的手。

指尖触到她皮肤的瞬间——

冷。

不是尸体的冷,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血管里还流着霜**的冷。\

但她回握了我。\

力道不大,却稳得像锚。

记忆洪水般倒灌进脑子。

不是我的记忆。

是**她的**。

我看见她站在我闭关的洞府外,守了七天七夜,直到寒霜楼被屠;\

我看见她把我的名字刻在轮回碑底,用血,说“你若忘了我,我就把你拽回来”;\

我看见她在时间夹缝里行走,一步一血痕,只为在我做出选择前,推开那扇门。

她不是来求我救她的。

她是来**改命**的。

“抓紧。”她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喘,“只能拉你三息。”\

我反手死死扣住她手腕:“你不走?一起!”\

“我走不了。”她苦笑,“我在门里五年了。时间不认我。”\

“那我也不走!”\

“林凡!”她突然厉声,“你要是真爱我,就**活下去**!别再为我死一次!”

三息将尽。

我感觉身体被撕开,一半被她往门里拽,一半被镜渊往回拉。\

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嘴里全是血味。

最后一瞬,她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没见过。

不是温柔,不是悲悯,不是诀别。

是**信任**。

像她说:我相信你能做到。

然后——

手松了。

我猛地被甩回镜渊中央,重重砸在碎镜地上,骨头几乎散架。\

青铜门缓缓闭合,哀嚎声远去。\

那只手,消失了。

我趴在地上,手指还蜷着,仿佛还攥着她的温度。

九个“自我”围上来,杀意未散。\

“你差点毁了秩序。”暴君盯着我,像看一个疯子。\

“秩序?”我慢慢撑起身子,吐出一口血沫,“你们管这叫秩序?”\

我抬头,双色瞳孔扫过他们,“把她关在时间尽头,让所有想活的人跪着等死?让她用命换我清醒,就为了让我继续当你们的提线木偶?”

我站直了。

右眼血红未退,左眼幽蓝如渊。

“我不是你们。”\

“我也不是过去的林凡。”\

“我是那个……**握过她手的人**。”

我抬起手,掌心还留着她皮肤的触感。

“所以这一次。”我低声说,像发誓,像宣告,\

“我不逃,不融合,也不当什么见证者。”\

“我要开门。”\

“我要把她,带回来。”

空气凝固了一瞬。

然后——

整片镜渊,开始**倒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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