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那可是连城璧!雨夜修瓷也修心!
“跑!”
这是沈玫瑰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扔下沉重的摩托车,抱着怀里的铁盒子,拼命往高处跑。
可是泥浆裹挟着石头,速度比她快多了。
脚下一滑。
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满是泥浆的斜坡滚了下去。
“啊!”
身体重重地撞在一棵横倒的枯树上。
剧痛从胳膊传来。
但她根本顾不上疼。
第一反应是死死护住怀里的铁盒子。
那里面装着的,可是宋代的影青娃娃碗啊!
千万不能碎!
千万不能碎!
沈玫瑰蜷缩成一团,用背部承受着落下的碎石和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
轰鸣声渐渐停了。
雨还在下,冰冷刺骨。
沈玫瑰试着动了动,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尤其是右胳膊,黏糊糊的,好像流血了。
她颤抖着手,打开怀里的铁盒子。
借着偶尔划过的闪电光亮。
那一瞬间,她的心碎成了八瓣。
碎了。
那个温润如玉的影青碗,裂成了两半。
断口整齐而锋利,像是在嘲笑她的贪心。
“我的碗……”
沈玫瑰眼泪夺眶而出。
这比割她的肉还疼。
这是经历千年风雨才保存下来的宝物啊。
就这么毁在了自己手里。
她坐在泥水里,捧着那两半碎瓷,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孩子。
“沈玫瑰!”
风雨中,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晃了过来。
那是顾以宁。
他全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眼镜也不知道去哪了。
显得有些狼狈,却更真实。
他顺着滑坡的痕迹爬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缩在树根下的沈玫瑰。
看到她满身的泥血,顾以宁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抓住了他。
“伤哪了?别动!”
他冲过去,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沈玫瑰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只是捧着那个铁盒子,嘴里喃喃自语。
“碎了……顾老师,它碎了……”
顾以宁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宋代的影青刻花碗。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看什么破碗。
他的目光落在沈玫瑰的右臂上。
那里被石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混着雨水往下流,染红了半个身子。
这傻女人。
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个碗?
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升起。
顾以宁一把抢过那个铁盒子,狠狠地放在旁边的石头上。
“沈玫瑰!你是不是疯了?”
“命重要还是碗重要?”
他吼道,声音比雷声还大。
沈玫瑰被吼懵了。
她抬头看着顾以宁,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那是宋代的……唯一的……”
“你也是唯一的!”
顾以宁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雨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顾以宁有些狼狈地别过头,脱下身上湿透的外套,用力拧干。
然后撕下衬衫的下摆,动作粗鲁却小心地帮她包扎伤口。
“忍着点。”
布条勒紧伤口,疼得沈玫瑰吸了口冷气。
但她的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甜意。
这书呆子,刚才是在担心她?
包扎好伤口,顾以宁捡起那个铁盒子。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
“还能修。”
他低声说。
“真的?”
沈玫瑰眼里瞬间有了光。
“我是干什么的?”
顾以宁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那股熟悉的傲娇劲儿。
“只要还在地球上,就没有我修不好的东西。”
他蹲下身,背对着沈玫瑰。
“上来。”
“啊?”
“不想死在这就上来,我背你出去。”
沈玫瑰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了那个宽阔的背上。
很暖。
很稳。
即使在泥泞的山路上,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
沈玫瑰把脸贴在他的颈窝处,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
突然觉得,这也没那么糟糕。
……
回到县城招待所时,已经是半夜了。
两人都像从泥坑里捞出来的泥鳅。
顾以宁没让沈玫瑰回那个漏风的筒子楼。
而是直接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把湿衣服换了。”
他扔给她一套自己的干净衬衫和裤子。
然后转身背过去,开始整理那一桌子的工具。
沈玫瑰躲在屏风后面换好衣服。
顾以宁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像是一件oversize的裙子。
袖子卷了好几道,还是长。
她走出来时,顾以宁已经把那只碎碗清洗干净了。
桌上摆着一个小酒精灯,几把精巧的刻刀,还有一罐黑乎乎的大漆。
“这是金缮?”
沈玫瑰凑过去看。
上一世,她听说过这种手艺。
用天然大漆黏合瓷器,最后在接缝处敷上金粉。
不仅能修复,还能创造出一种残缺之美。
顾以宁点点头,没说话。
他戴上一副单边眼镜,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给心脏做手术。
调漆、涂抹、拼接、固定。
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沈玫瑰托着腮,静静地看着。
灯光下,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长得让人嫉妒。
认真工作的男人,真帅。
“别盯着我看。”
顾以宁头也不抬,声音有些沙哑。
“影响我发挥。”
沈玫瑰吐了吐舌头。
“顾专家,您这手艺,以后要是下岗了,摆个摊也能发财。”
顾以宁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我不会下岗。”
“还有,这不叫手艺,这叫文物修复。”
“行行行,修复。”
沈玫瑰看着那条黑色的漆线,在洁白的碗身上蜿蜒。
像是一道伤疤,又像是一条黑色的闪电。
“最后一步。”
顾以宁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点金粉。
用极细的毛笔蘸着,一点点扫在那条未干的漆线上。
金光乍现。
原本狰狞的裂痕,瞬间变成了一条流淌的金河。
那种美,惊心动魄。
“好了。”
顾以宁放下笔,长舒一口气。
他把碗递给沈玫瑰。
“看看。”
沈玫瑰捧着那只重获新生的碗。
金色的线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仅没有破坏原有的美感,反而增添了一种岁月的沧桑和贵气。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宋代影青碗了。
这是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谢谢……”
沈玫瑰真心实意地说道。
“多少钱?我付给你工费。”
顾以宁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看着沈玫瑰那财迷的样子,他又好气又好笑。
“沈老板,你知道我出一次手多少钱吗?”
“给故宫修一件国宝,那是无价。”
“这只碗……”
他突然凑近了沈玫瑰。
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
呼吸交缠。
“先欠着。”
“这辈子慢慢还。”
沈玫瑰脸腾地一下红了。
这还是那个禁欲系的高岭之花吗?
怎么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就在气氛暧昧得快要拉丝的时候。
收音机里突然传来早间新闻的声音。
“本台消息:中国人民银行决定,自即日起,全面停止第二套人民币流通……”
“另据收藏界消息,第一套人民币因存世量稀少,尤其是‘牧马人’‘蒙古包’等珍稀币种,市场价格一路飙升……”
沈玫瑰浑身一震。
暧昧瞬间烟消云散。
她猛地站起来,抓住了顾以宁的胳膊。
眼睛里射出饿狼般的光芒。
“顾专家!”
“我可能……真的要发财了!”
第一套人民币!
那个传说中能换一套四合院的“币王”!
她终于等到这个节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