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渡川,妖影踏黄泉(新故事)

鬼界的忘川河永远翻涌着墨色的浪,河面上漂着数不清的残魂,它们是没饮孟婆汤、执念不散的魂魄,在河水里沉浮千年,连哀嚎都被黄泉的水汽泡得发哑。雾野立在奈何桥头,玄色幽冥长袍的袍角扫过冰冷的石栏,额间的幽蓝魂玉映着河面的磷火,那双看了三千年轮回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指尖轻捻,生死簿的虚影在身前展开,书页由黄泉河底的阴魂凝成,此刻正缓缓翻动,上面的字迹忽明忽暗。最新的一页记着个叫“谢云溪”的名字,妖界白蛇,开灵期修为,本该在妖界的幻梦书院里混日子,却不知为何闯了鬼界的结界,此刻正被孟婆堂的穗余回拦在忘川渡口。

“阎王大人。”一道清冷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是孟婆堂的分发使棂冽。他是半化形的鬼界狐妖,玄色衣袍上绣着银色的渡魂纹,耳尖的狐毛在幽冥气里轻轻颤动,手里的引魂铃叮铃作响,“那白蛇妖硬闯忘川,穗余回堂主的风火术拦不住他,报仵己判官已经带着判官司的人过去了,怕是要直接动手。”

雾野颔首,指尖收起生死簿,迈步朝渡口走去。鬼气在他脚下凝成淡淡的黑雾,每一步落下,都有细碎的魂魄虚影从地面钻出来,又迅速消散。他走到渡口时,正看见报仵己将“断令”令牌掷在谢云溪脚边,那漆黑的令牌落地的瞬间,一道幽黑的结界便将白蛇妖困在其中。

“妖界生灵,擅闯鬼界,细数你的罪恶!”报仵己的青灰魂体上翻涌着墨绿毒气,手里的惊魂刀泛着寒气,声音冷得像忘川的冰。

谢云溪被结界困住,却半点不慌,反而嬉皮笑脸地挠了挠头,白发束起的发冠歪了半边,月白色的长袍上沾了些黄泉的泥:“判官大人息怒,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就是听说鬼界的孟婆汤味道不错,想来讨一碗尝尝,顺便找个人。”

“找何人?”报仵己的瞳孔里烧着悠悠鬼火,断令结界开始收缩,幽冥诡火顺着结界的纹路往上爬,每一秒都在灼烧谢云溪的妖力。

“找个叫林清海的猫妖,”谢云溪的脸色终于白了几分,却还是硬撑着笑道,“她是我发小,前些日子说要去游猎者同盟执行任务,结果没了消息,我算着她的魂灯没灭,应该是不小心坠了鬼界的缝隙。”

这话刚落,渡口的另一侧传来一阵破空声,时怀钰踩着金灵根凝成的彩丝飘了过来,她铂金色的鹿角在幽冥光里泛着柔光,手里的判魂笔在半空一点,谢云溪脚下的断令结界便弱了几分。“报仵己,先别动手。”她娇柔的声线里藏着狠厉,“阎王还没发话,你这首席判官也不能越权。”

报仵己冷哼一声,收回了断令:“时怀钰,你别总护着这些妖界的杂碎。”

“我只是按规矩来,”时怀钰挑眉,指尖的彩丝缠上判魂笔,“再说,那猫妖林清海确实在鬼界,就在回魂司,被绘/离看着呢。”

话音未落,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从渡口的阴影里走出来,是绘/离。她身形小巧,白发垂到腰际,左眼是冰冷的雷色,右眼却泛着毒雾般的青黑,正是人格分裂的“绘”与“离”同时显现的状态。她手里的纯黑小刀“溯”转了个圈,手镯“屿”上闪过一道法术灵光:“那猫妖确实在我那,不过她伤得很重,魂体快散了,要不是我用毒藤把她的魂体缠起来,早就被忘川的怨气吞了。”

雾野走到几人中间,周身的鬼气轻轻一卷,便将所有的结界和术法都散去。谢云溪得了自由,连忙朝雾野作揖:“多谢阎王大人!”

“林清海的魂体受损,是因为她在妖界与凶兽搏斗时,被卷入了两界的夹缝,”雾野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鬼界不收妖界的生魂,你要带她走,需过三关。”

“哪三关?”谢云溪立刻站直了身子,眼里的嬉闹散去几分。

“第一关,渡忘川,避残魂;第二关,闯孟婆堂,饮孟婆汤;第三关,过回魂司,解怨结。”雾野抬手指向忘川河,“棂冽,你带他过第一关。”

棂冽应了声,转身走到河边,抬手将引魂铃摇得震天响。铃声里,忘川河的浪涛渐渐平息,一艘由魂木制成的小船从河面漂来,船身刻着渡魂的符文,船桨是用鬼界的幽木做的,划动时不会惊起半点水花。

“上船吧。”棂冽率先跳上船,引魂铃挂在船舷,叮铃的响声驱散了周围的残魂。谢云溪跟着跳上去,刚站稳,就看见河里的残魂们张牙舞爪地朝船扑来,那些魂魄的脸扭曲着,满是不甘和怨毒,有的甚至伸出手,想要抓住船舷。

棂冽指尖一弹,引魂铃的铃声变得急促,同时他拔出腰间的鬼牙刀,刀身泛着幽冥灵气,砍在残魂身上,那些虚影便瞬间消散。“这些都是执念不散的魂,被忘川的怨气滋养,会攻击活物,”他头也不回地说,“你若是被它们缠上,魂体就会被啃食,就算是妖,也得留在这里做千年的河底魂。”

谢云溪点点头,抬手凝聚冰灵根,指尖凝出一支冰凌箭,射向扑得最近的一个残魂。冰凌箭穿过那魂体的瞬间,寒气将其冻成了冰雕,又在幽冥气里碎成了粉末。他的冰凌弓虽然没带在身上,但仅凭妖力凝箭,威力也不容小觑。

小船在忘川河里漂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对岸。谢云溪跳上岸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妖力也耗损了大半。棂冽收起引魂铃,指了指前方的孟婆堂:“第二关在那里,穗余回堂主等着呢。”

孟婆堂建在忘川的南岸,是一座黑瓦白墙的木楼,门口挂着一串用魂玉做的风铃,风吹过时,铃声里带着淡淡的忘忧气。谢云溪走到门口,就看见穗余回坐在堂前的石凳上,她穿着黑色的衣衫,长发及腰,面色苍白得像纸,手里抱着一把古琴,琴弦在她指尖轻轻颤动。

“你就是谢云溪?”穗余回的声音很轻,还有些怯懦,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要过我这关,得先接我三招,还要喝了我熬的孟婆汤。”

“接招可以,孟婆汤就算了吧?”谢云溪苦着脸,“我喝了汤忘了事,还怎么找林清海?”

“孟婆汤不是让你忘事,是让你洗去身上的妖界阳气,不然你带不走林清海的魂体,”穗余回抬手拨动古琴,琴弦震动的瞬间,一道烈火从琴身喷涌而出,正是她的“烽火连三月”,“第一招,接好了。”

那烈火来得又快又猛,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却在靠近谢云溪时,自动绕开了他身边的一寸之地——穗余回的风火术,从来不会烧伤无辜之人。谢云溪趁机凝聚妖力,指尖凝出“凝冰”,一道冰墙挡在身前,烈火撞在冰墙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融化的冰水顺着地面流进忘川河,瞬间被怨气吞了个干净。

“第二招,风雨送春归。”穗余回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划,一阵轻柔的风卷着细雨朝谢云溪吹来,那风看似温和,却在谢云溪放松警惕的瞬间,突然化作利刃,直刺他的心口。

谢云溪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白蛇虚影,躲过了风刃的攻击,同时抬手射出数十支“落冰”箭,箭雨朝着穗余回飞去。穗余回却不躲,只是轻轻拨动琴弦,一阵狂风卷起,将箭雨吹得七零八落。

“第三招,不用比了。”穗余回停下拨弦的手,起身走进孟婆堂,端出一碗黑褐色的汤,碗边飘着淡淡的白雾,“这碗孟婆汤,你喝了吧。”

谢云溪接过汤碗,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喝了下去。孟婆汤入喉,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喝完之后,他身上的妖界阳气果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幽冥气。

“好了,你可以去回魂司了。”穗余回将空碗放在石桌上,又坐回原位,垂着眼帘继续拨琴,“绘/离在那里等你,不过她的性子古怪,你小心点。”

谢云溪谢过穗余回,转身朝回魂司走去。回魂司建在鬼界的幽都城里,是一座通体漆黑的塔楼,楼身上刻着无数的回魂符文,门口守着的正是绘/离。她靠在门框上,手里的“溯”刀在指尖转着圈,看见谢云溪走来,左眼的雷光闪了闪:“你来了。”

“林清海呢?”谢云溪急着问道。

“在里面,”绘/离侧过身,让谢云溪进去,“不过她的魂体和鬼界的怨气缠在了一起,我用毒藤暂时镇住了,要解开的话,得用你的妖力和她的魂识共鸣,还要过我这关——我和‘离’,各出一招。”

谢云溪走进回魂司,看见林清海躺在一张石床上,白色的猫耳耷拉着,魂体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身上缠着黑色的毒藤,毒藤上的幽光正一点点驱散她身上的怨气。他走到石床边,伸手覆在林清海的额头上,白蛇的妖力顺着指尖涌入她的魂体,嘴里轻声喊着:“清海,醒醒,我来接你了。”

就在这时,绘/离的声音突然变得阴鸷,右眼的毒雾翻涌得更厉害,是“离”的人格占据了主导:“第一招,毒丝!”

无数的毒丝从绘/离手里的“溯”刀里射出来,朝着谢云溪缠去,那些毒丝带着腐魂蚀骨的剧毒,一旦沾身,就连妖魂都会被腐蚀。谢云溪不敢分心,一边用妖力稳住林清海的魂体,一边凝聚冰灵根,在身前凝成一道冰盾。毒丝撞在冰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冰盾很快被腐蚀出无数的小孔。

“绘”的人格很快回来,左眼的雷光一闪,一道雷闪朝着谢云溪射来,却在靠近时,精准地劈在了毒丝上,将毒丝劈成了碎片:“第二招,雷闪,接好了。”

谢云溪借着这个空隙,将全部的妖力注入林清海的魂体,同时大喊道:“清海,跟我走!”

林清海的魂体突然颤动了一下,暗金色的眼眸缓缓睁开,看见谢云溪时,虚弱地笑了笑:“云溪,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谢云溪握住林清海的手,转身对绘/离道,“多谢。”

绘/离耸耸肩,将“溯”刀收起来,手镯“屿”上闪过一道灵光,解开了缠在林清海身上的毒藤:“走吧,不过下次别再让妖界的人闯鬼界了,雾野阎王虽然心软,报仵己判官可不会手下留情。”

谢云溪扶着林清海走出回魂司,刚到幽都城门口,就看见雾野立在那里,身边跟着棂冽和时怀钰。雾野看着两人,指尖轻弹,一道鬼气注入林清海的魂体,让她的魂体凝实了不少:“鬼界与妖界本不相通,这次破例放你们回去,下次再闯,生死簿上,可就没那么容易改了。”

“多谢阎王大人!”谢云溪扶着林清海,朝雾野深深作揖。

雾野摆摆手,转身离去,玄色的长袍消失在幽冥的雾气里。棂冽看着两人的背影,引魂铃叮铃响了一声:“走吧,我送你们出鬼界结界。”

谢云溪和林清海跟着棂冽走到鬼界的结界口,结界的光门在幽冥气里缓缓打开,透着妖界的阳光。林清海回头看了一眼鬼界的幽都,轻声道:“这里的孟婆汤,味道好像还不错。”

谢云溪笑了笑,扶着她走进光门:“回去我给你熬,保证比鬼界的好喝。”

鬼界的结界缓缓关闭,忘川河依旧翻涌着墨色的浪,穗余回的古琴声从孟婆堂传来,混着引魂铃的响声,在幽冥的空气里飘了很久。雾野立在奈何桥头,生死簿在他身前缓缓翻动,新的名字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三千年的轮回,不过是忘川河里的一粒沙,而他这位阎王,还要守着这鬼界的秩序,看着六界的生灵,在生死里挣扎,又在轮回里重逢。

棂冽走到雾野身边,引魂铃垂在身侧:“阎王大人,妖界的人已经走了。”

雾野颔首,望着忘川河的尽头,那里是轮回的入口,无数的魂魄正朝着那里飘去:“六界的秩序,本就该如此,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幽冥的风卷起他的衣袍,额间的幽蓝魂玉映着河面的磷火,那双看遍生死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淡淡的悲悯。鬼界的夜还很长,而他的路,还要走很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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