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随后我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郊结合部转悠了好久，直到天色渐暗，才在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起眼、流动人口似乎较多的区域，找到了一家招牌有些褪色、名叫“平安旅社”的小旅馆。
用现金付了三天房费，拿到一把挂着塑料牌子的旧钥匙，我住进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单间。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卫生间是公用的。条件简陋，但胜在隐蔽，前台那个打着哈欠的大妈似乎对来往客人也毫不关心。
我把背包扔在床上，疲惫地坐了下来。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和对未来的茫然。爷爷那边怎么样了？那个大邪修到底有多厉害？特调组的围剿成功了吗？
识海里，萌萌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询问的意念波动。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再次变化。
“暂时安全了，我们在这里住几天。”我安抚道，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萌萌还穿着我那件旧T恤当裙子，这在家里还行，但要出门或者万一需要应对突发情况，实在太不方便，也容易引人注目。
爷爷给了十万，暂时不缺钱。当务之急，是给萌萌置办几身像样的、符合这个时代的衣服。还有……她可能需要一些其他生活用品？虽然她是怨灵，但既然要以“人”的身份隐藏，表面功夫得做足。
看了看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和楼下还算明亮的街灯，我决定现在就出去。夜晚人少，也方便萌萌偶尔“现身”参考一下——当然，是在绝对没人的角落。
“萌萌，出来一下，我们得去给你买衣服。”我用意念呼唤。
一道微凉的流光闪过，萌萌的身影出现在狭小的房间里。宽大的旧T恤套在她身上，赤着脚，苍白的小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她看了看四周比爷爷家更简陋的环境，全黑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安静地等着我的下一步指令。
“走吧，跟紧我，别让人看见你……嗯，暂时别让人看见。”我想了想，让她一直保持灵体状态跟在我身边或许更安全，毕竟她这肤色和眼睛太特别了。
萌萌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淡，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冰凉气息萦绕在我身侧。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存在。
走出“平安旅社”，夜晚的街道比白天冷清了些，但路边的大排档、小超市还亮着灯。我找路人打听了一下，朝着附近一个夜市的方向走去。
夜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小摊贩卖着衣服、饰品、小吃、日用百货，价格便宜，种类繁杂。这正是我需要的地方。
我找了一个卖儿童服装的摊位，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我假装独自挑选，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裙子、T恤、裤子和鞋子。
“小伙子，给家里妹妹买衣服啊？多大啦？看看这条裙子，今年最流行的！”大婶看我站了半天，主动搭话。
“呃……五岁左右。”我含糊道，同时用意念联系萌萌：“萌萌，看看这些，喜欢哪件？挑颜色和样式。”
一股微弱的意念从我身边传来，扫过摊位上的衣服。似乎……对一件淡蓝色的、带着白色小星星图案的连衣裙，和一件纯白色的棉质T恤搭配浅色牛仔背带裤，多“停留”了一下。
“这件蓝星星的裙子，还有那套背带裤，各拿一套，都要……大概五岁孩子穿的尺码。”我对大婶说。萌萌的身形比较瘦小，五岁的尺码应该差不多。
“好嘞！小伙子眼光不错，这裙子穿着可精神了！鞋子要吗？配套的小凉鞋也有！”大婶手脚麻利地打包。
我想了想，又挑了一双软底的小布鞋和几双袜子。付钱的时候，大婶还热情地推荐发卡头绳，我婉拒了。
买好衣服，我又去隔壁摊买了简单的洗漱用品，一个小盆，甚至还有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小水杯——虽然不知道萌萌用不用得上，但摆着也像那么回事。
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经过一个卖毛绒玩具的摊子时，我感觉到身边的冰凉气息似乎又“停留”了一下。摊子上，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玩偶，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柔软。
我脚步顿了顿。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把那只小兔子玩偶也买了下来。
回到旅馆房间，关上门。我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萌萌，试试衣服合不合身。”我把那件淡蓝色星星裙和一套干净的儿童内衣递给她。
萌萌的身影在床边凝聚，她看了看裙子，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迟疑。她大概几百年没自己穿过衣服了，尤其是现代这种复杂的（对她来说）款式。
我挠了挠头，转过身：“你自己换，换好了叫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不太熟练的布料摩擦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细弱的意念：“好了。”
我转过身。
眼前微微一亮。
换上了淡蓝色星星连衣裙的萌萌，赤脚站在地上，苍白的小脸在蓝色布料的映衬下，似乎少了几分死寂，多了几分……属于孩童的稚嫩？虽然那双全黑的眼睛依旧醒目，但至少从背后或者侧面看，就像一个皮肤特别白、不太爱说话、可能生了病的小女孩。
裙子大小基本合适，只是穿得有些歪扭，背后的拉链也没完全拉好。
我走过去，帮她整理好裙子，拉上拉链，又给她穿上袜子和那双软底小布鞋。
穿戴整齐的萌萌，低着小脑袋，看了看身上的新裙子，又伸出小手摸了摸布料上的小星星图案。全黑的眼眸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光芒闪过。
我把那个白色的小兔子玩偶递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了看玩偶，又看了看我，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
“给你的，抱着玩，或者……放着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毛绒玩具对一个千年怨灵的意义。
萌萌伸出苍白的小手，接过了毛茸茸的兔子。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兔子长长的耳朵，然后抬起头，那双全黑的眼睛再次看向我。
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稳定的意念，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传递过来：
“爹爹……好看。”
我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新裙子、抱着兔子玩偶、依旧苍白却不再那么诡异的“小女孩”，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或许，养一个千年怨灵，也不全是麻烦和危险？
至少这一刻，看着“焕然一新”的萌萌，我第一次觉得，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的责任里，好像也掺杂了一丝奇异的……养成的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