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灵语诉冤 (卷终章)

城郊废弃砖窑厂的荒草没过脚踝,晨露打湿裤脚,带着刺骨的寒意。

砖窑的烟囱歪斜地指向天空,墙体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焦黑的痕迹,像一道凝固的伤口。我站在窑口,指尖摩挲着桃木符,符身温润,却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共振,那是苏晓冉的执念,在这片困住她的土地上,从未消散。

“逢队,周围已经搜查过,没有发现苏晓冉的踪迹,也没有打斗痕迹。”王伟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焦虑,“砖窑内部结构复杂,我们正在逐间排查。”

逢觉春站在我身旁,一身警服衬得她神情坚毅,目光扫过荒草丛生的厂区:“张智博说林文斌把她藏在这里,绝不会有错。可能是我们还没找到关键位置,或者……”她没有说下去,但眼底的担忧不言而喻。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泥土、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少女的哀怨气息。

桃木符被我攥在掌心,指尖划破食指,一滴鲜血滴在符面上,瞬间晕开,发出微弱的红光。

“苏晓冉,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带着一丝灵力的牵引,“我是来帮你的,帮你讨回公道,帮你找到回家的路。如果你能听到,就回应我。”

荒风掠过砖窑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逢觉春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她或许不信鬼神之说,却对眼前的异常保持着职业的敏锐。

我没有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轻声呼唤:“刘丽丽已经为你报了仇,张智博、赵宏远都已经落网。林文斌的罪证也找到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但我们需要你,需要你告诉我们,你在哪里,林文斌对你做了什么。”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周围的温度骤降,荒草无风自动,朝着一个方向倒伏。

我睁开眼,看到砖窑深处的阴影里,渐渐凝聚出一个模糊的少女身影,齐耳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眉眼间带着怯懦,却又藏着一丝倔强,正是苏晓冉。

她的身影半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哀怨,死死地盯着我,却不敢靠近。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放缓语气,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你看,我带着你的发卡。”我从口袋里拿出仓库里找到的那个红色发卡,那是苏晓冉的遗物,也是连接她执念的媒介。

苏晓冉的目光落在发卡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身影微微颤抖:“它……它还在……”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当然在。”我温柔地说,“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我们找到你的线索。告诉我们,林文斌把你藏在哪里了?你现在还好吗?”

苏晓冉的身影飘向砖窑西侧的一个废弃仓库,停在一面墙前,手指轻轻穿过墙体:“我……我在这里……他把我关在这里,关了很久……”

我和逢觉春立刻跟了过去。那面墙看似完整,却在墙角有一个隐蔽的暗门,被杂草和碎石掩盖。王伟杰带人上前,很快撬开了暗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角落里放着一张破旧的床垫,还有几个空的矿泉水瓶和面包袋。

“这里就是她被囚禁的地方。”逢觉春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眼神里满是愤怒。

苏晓冉的身影飘进暗室,蜷缩在床垫上,双手抱头,像是在回忆痛苦的往事:“他骗我来仓库,说要帮刘丽丽解决霸凌的事。可我一进来,他就把门锁上了……他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林文斌生前什么时候来?”我追问

苏晓冉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绝望:“我不知道……他说要把我永远关在这里,让我为拒绝张智博付出代价……我看不见时间,我只能……只能看见长得丑陋恶心的老鼠,一片漆黑腐臭糜烂的地下室,他……基本很少来,每次来都只给我带一点吃的和水……我想逃,可我打不开门,也喊不出声音……”

“刘丽丽来找过你吗?”我又问。

提到刘丽丽,苏晓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她……她来过,她怀疑我被藏在这里,偷偷跑来寻找,可她太不小心,被张智博发现了……张智博威胁她,让她不准说出去,可她不肯,非要救我……”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死……”

“不怪你。”我立刻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是张智博和赵宏远太恶毒。刘丽丽是自愿帮你的,她为你报了仇,也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苏晓冉的情绪渐渐平复,身影也稳定了一些:“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我们会带你回家”我郑重地说,“你的爸妈一直在找你,我们已经联系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

就在这时,逢觉春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苏晓冉,谢谢你告诉我们真相。我们会把赵宏远绳之以法,让他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至于……林文斌我们也和上级通报取消了他的优秀教师名号,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家人,让所有受害者都得到补偿”

苏晓冉的身影猛地一僵,惊讶地看向逢觉春:“你……你能听到我说话?”

逢觉春点了点头,眼神复杂:“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听到了,起初我不信鬼神,但现在,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没打扰你,是怕吓到你,也怕影响你回忆真相。”

我并不意外,苏晓冉的执念太深,怨气太重,加上桃木符的灵力牵引,她的声音已形成实体,足以被常人听到。

苏晓冉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对着逢觉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是完成了使命:“我要走了……感觉很轻松……希望你们能帮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说完,她的身影似要消散,却又在暗室阴影里凝了凝。

警笛声渐远,王伟杰带着队员押着涉案人员撤离,砖窑厂只剩我和尚未消散的苏晓冉。

逢觉春接到通缉指令,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扫过苏晓冉的身影,轻声说句“保重”,便踏入阳光下的荒草,警服背影在晨雾中远去。

周围瞬间安静,风穿砖窑缝隙的呜咽里,暗室霉味混着少女残留的气息缓慢流淌。

我收起脸上的温和,目光沉沉地看向蜷缩在床垫旁的苏晓冉

她的身影比刚才黯淡许多,却仍维持着怯懦倔强的模样,指尖无意识摩挲虚空,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没有逼近,只是倚在暗门门框上,桃木符在掌心轻轻转动,声音依旧温润,像春风拂过寒潭,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说真话吧,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我抬眼看向她,眼底红光浅浅浮动,没有逼迫,只有一种“我都知道了”的了然,“你演得很累,不是吗?对着警察哭诉求救,对着我假装释然,可你的执念里,藏着卸不下的沉重。”

苏晓冉的身影猛地一震,像被针扎般抬起头,怯懦的眼神瞬间涌满慌乱,下意识后退半步贴紧墙壁,双手在身侧紧紧攥起,半透明的指节泛白:“什、什么?”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发飘,和刚才诉说委屈时判若两人。

我缓步走向她,步伐从容,每一步都轻缓无声,却让她的身影愈发晃动。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锁住她的眼睛,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精准如刀:“是你杀了林文斌,对不对?”

话音落下,暗室温度骤降,荒草无风狂舞,砖窑顶部碎瓦簌簌掉落。苏晓冉的身影剧烈晃动,清澈眼眸里翻涌着恐惧、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破后的狰狞。

她死死咬着嘴唇,像是要咬出血来,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我……我没有……”

“没有?”我轻轻摇头,抬手亮出桃木符,符面红光愈发浓烈,映得她眼底杀意一闪而过,“桃木符能感知灵力气息,你身上缠着林文斌的死气,不是囚禁带来的怨怼,是沾了鲜血的、致命的戾气。”

“这暗室角落里,除了空水瓶和面包袋,还有半截断裂的钢筋,上面残留的灵力和你同源。林文斌的头骨碎裂痕迹,和钢筋的形状完全吻合。”

苏晓冉的身影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捂住脸,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不是我……是他活该!”

“我知道他活该。”我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他对你做的一切,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你不该用谎言掩盖真相,更不该借着刘丽丽的牺牲做幌子。”

我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语气软了软,却更显锋利,“刘丽丽为了救你,不惜冒着风险跑来砖窑,最后惨死在张智博手里。她的死是正义的火种,是照亮你黑暗处境的光,可你却把这光,变成了自己复仇的遮羞布,你让她的牺牲,变得像一场笑话,不觉得心疼吗?”

“心疼?”苏晓冉猛地放下双手,眼底满是猩红,身影因愤怒而扭曲,“我当然心疼!可我能怎么办?他关了我三个月,日复一日地折磨我,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刘丽丽来找我,却被张智博害死,我看着她的血溅在仓库门外,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低落,带着无尽的绝望,“那天林文斌又来,喝醉了酒对我拳打脚踢,说要把我埋在砖窑里。我忍不下去了,趁他不注意,拿起墙角的钢筋砸在了他头上……我只是想活下去,想让他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她情绪稍缓,我才缓缓开口:“复仇没有错,可谎言会困住你的灵魂,你以为装作受害者,就能心安理得地消散?可刘丽丽的亡魂看着你,林文斌的戾气缠着你,你永远都走不了,永远都活在这场杀戮的阴影里。”

我抬手,桃木符红光柔和下来,“说出来,不是为了追究你的罪,必竟法律管不了鬼魂,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想让你放下,让你真正地解脱。”

苏晓冉的身影僵住,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愧疚。

她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像耳语:“我……我只是怕……怕你们知道后,连我最后的公道都不肯给……”

“公道从来不是靠伪装来的”我轻声说,“你遭受的苦难是真的,林文斌的罪行是真的,刘丽丽的牺牲也是真的,这些真相,不会因为你杀了他就被抹杀。”

我看着她愈发透明的身影,语气里满是悲悯,“说出来,就当是给刘丽丽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一个解脱。”

苏晓冉沉默了许久,身影在微光中忽明忽暗,最终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释然,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泪水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是……是我杀了他。”

迈出砖窑厂的大门,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温暖而耀眼,微风拂过,带着一丝自由的气息,刘丽丽用生命的代价,让他们的罪恶重见于天日,如果她的灵魂碎片还存在的话,我想告诉她:你是胜者

我望向天边泛起的白光 ,仿佛看见一个少女在白昼下起舞,她把胜利举过头顶,在黎明到来时迎接生命重启的赞歌

长夜纵有未晞处,微光已破夜阑来

————————————卷尾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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