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执念
我是个烂人,为什么说烂?我一无所有,没有亮艳的外表,没有丰富的人脉,更没有人见人爱的金钱,总的来说,我——于迁辰,烂命一条,活着也没什么劲。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我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起初它并没有使我的心有任何波澜,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遇到的人和事也越来越多,才发现人是不能以个体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除非你真的很有钱,但我显然不是那一类人。
——————————————卷记
傍晚的自习课,暮色像一层轻柔的纱,顺着窗棂漫进教室。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窗外归鸟的低鸣交织在一起,织就出少年时光该有的宁静,可这份宁静下,却藏着暗涌的罪恶。
我假装埋头演算习题,眼帘垂得很低,遮住眼底的锐利,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着前排的张智博他坐姿挺拔如松,洗得发白的校服穿在身上依旧笔挺,指尖翻动课本的动作利落干脆,侧脸在台灯暖黄的光晕里勾勒出俊朗的轮廓,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可那层光鲜皮囊下藏着的阴鸷,早已被我看穿。
要摸清张智博与苏晓冉、刘丽丽的关联,不能寄望于旁人闲谈,只能从蛛丝马迹里打捞破绽。借着“转校生补领学籍资料”的由头去了教务处,泛黄的旧档案堆在柜子里,带着时光的尘埃。指尖划过初三一班去年的互助小组名单,目光骤然停驻
苏晓冉和刘丽丽的名字紧紧挨着,墨水印记虽有些模糊,却清晰地标注着,整整一学期,两人都在同一组。这份紧挨着的名字,像无声的证明,诉说着她们曾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过往。
回到教室,重新坐回刘丽丽曾经的座位。
桌面的木纹里嵌着淡淡的污渍,角落用小刀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忍”字,笔画用力得几乎要将木板刻穿,想必是刘丽丽当年被霸凌时,咬着牙刻下的隐忍。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字,传来木板的粗糙质感,忽然想起老太太说过,苏晓冉是全校唯一愿意对刘丽丽伸出援手的人。那么,刘丽丽必然会把张智博霸凌自己的种种委屈,悉数告诉最信任的苏晓冉,而这份纯粹的信任,或许正是这场悲剧的开端。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用“不软不硬”的态度应对班里的试探
有人故意把我的笔扫落在地,便抬眸,声音平静无波:“麻烦捡一下,不然我只能请老师来评评理了”;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议论我脸上的“痘痘”,就骤然转头,目光清亮地直视对方,直到那人被看得心虚,讷讷地闭上嘴
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智博的言行。
发现他的桌肚里总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深蓝色的布料上沾着几点洗不掉的污渍,却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从不离身。
哪怕上体育课,他也会郑重地拜托同桌帮忙看管,反复叮嘱“别让人碰我的包”。更让我起疑的是,他偶尔会对着一张夹在英语书里的照片发呆,照片被折了一角,边缘有些磨损,隐约能看到上面是个女生的侧脸,眉眼弯弯,轮廓清秀,竟和我记忆里苏晓冉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他看照片时,眼神复杂,既有少年人隐秘的悸动,又藏着一丝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一次课间,班主任突然来教室叫走了张智博,说是教务处有事情要核对。
他的同桌紧接着出去接水,匆忙间没留意,张智博桌肚的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一道缝隙。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趁着教室里喧闹,同学们或扎堆聊天,或趴在桌上补觉,装作不小心碰掉了橡皮,弯腰蹲下身,目光快速扫过包内
里面没有课本,也没有文具,只有一个银色的U盘,外壳磨得有些发亮,想来是经常被触碰;旁边还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串仓库地址,字迹潦草,末尾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林”字,像是随手涂鸦,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你在看什么?”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喧闹。心头一凛,却没有慌乱,从容地捡起橡皮,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眼底还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无辜:“捡橡皮呢,不小心看到你的包开了,想着提醒你一声。”
说着,抬手指了指那个帆布包,语气里带着几分自然的好奇,“里面的U盘很重要吗?看你一直看得挺紧的。”
张智博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像积了雨的乌云,他伸手快速拉上拉链,指尖用力,几乎要把拉链扯坏,语气生硬如铁:“不关你的事。”
说完,他俯身拿起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朝教室外走去,脚步急促,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悄悄攥紧了,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轮廓。立刻拿出藏在袖口的微型通讯器,将地址同步给逢觉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笃定:“张智博对苏晓冉的感情绝不一般,大概率是追求被拒后怀恨在心。刘丽丽把被他霸凌的事告诉了苏晓冉,让苏晓冉坚定了拒绝的态度,这应该就是张智博报复的导火索。”
当晚,警队便核查了那个仓库地址——那是学校附近一处废弃的旧库房,藏在一片茂密的杨树林后,墙面斑驳,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产权登记在林文斌远房亲戚的名下,实则一直由林文斌秘密使用。
更关键的是,王伟杰查到,去年苏晓冉失踪前三天,张智博曾用他父亲的名义,向库房管理处借过钥匙;而林文斌在同一天下午,也驱车去过库房,停留了近两个小时才离开。
“林文斌的秘密,一定和这个仓库有关。”逢觉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凝重,“张智博肯定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或许是林文斌利用库房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能是侵害学生,也可能是其他恶行。他没有选择揭发,反而想到了用这个来报复苏晓冉,心思太恶毒了。”
我点头,脑海里飞速推演着当时的场景,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苏晓冉天性善良,又不了解林文斌的真面目。张智博只要编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比如‘林老师知道谁在霸凌刘丽丽,他愿意帮忙解决’,或者‘我想跟刘丽丽道歉,麻烦你帮我约她到仓库,林老师也会去见证’,就能轻易把她骗去那个孤立无援的地方。”
而刘丽丽,必然是在苏晓冉失踪后,察觉到了张智博言行间的破绽,或是查到了他与林文斌的隐秘关联,才被人灭口,永远地闭上了嘴。
第二天回到学校,我特意找了个机会,和张智博的同桌搭话。
那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男生,没什么心思。“我昨天借张智博的英语书翻了翻,看到里面夹着张女生照片,长得挺清秀的,是他亲戚吗?”我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眼神里满是纯粹的好奇。
同桌想了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哪是什么亲戚啊,去年学校里都传遍了,张智博喜欢苏晓冉,那照片估计就是苏晓冉的,不过后来苏晓冉直接拒绝他了,还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说‘你总欺负我朋友,我不可能跟你来往’,张智博当时脸都青了,气得浑身发抖,还放狠话让她等着,说不会让她好过。”
真相,终于像被拨开的迷雾,彻底浮出水面。
青春期的张智博,仗着父亲是教育局领导,在学校里向来众星捧月,人人都捧着他、让着他,从未有人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他。
苏晓冉的拒绝,不仅狠狠伤了他的自尊,更让他在同学面前丢尽了面子。
而刘丽丽的“告状”,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那份青春期的悸动,彻底扭曲成了阴狠的报复。他发现林文斌的秘密后,没有丝毫犹豫,便策划了一场歹毒的阴谋,用苏晓冉对刘丽丽的关心当诱饵,将她骗进废弃的仓库,亲手送入林文斌的魔爪。
这样一来,他既报复了苏晓冉的拒绝,出了心头的恶气,又能凭着林文斌的罪证要挟对方,让自己在学校里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能从林文斌和校长那里得到更多“便利”,巩固自己的“特权”。
至于那个银色U盘,里面大概率存着林文斌的罪证,或许是视频,或许是录音,是张智博用来要挟林文斌的最大筹码,也是揭露这场罪恶的关键。
立刻将所有线索同步给逢觉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可以收网了。张智博的帆布包里有U盘,仓库是关键现场,只要拿到这两样证据,就能把他和林文斌的关联彻底钉死。”
逢觉春那边早已部署妥当,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雷霆之势:“王伟杰已经带人去仓库搜查了,我带一队去学校,趁上课时间控制张智博,避免他销毁证据。你注意安全,尽量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别让他起疑心。”
挂了通讯器,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前排的张智博。
他正低头看着英语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夹在里面的照片,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女生的轮廓,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占有欲,像在凝视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那颗早已被黑暗吞噬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