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荆棘
我是个烂人,为什么说烂?我一无所有,没有亮艳的外表,没有丰富的人脉,更没有人见人爱的金钱,总的来说,我——于迁辰,烂命一条,活着也没什么劲。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我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起初它并没有使我的心有任何波澜,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遇到的人和事也越来越多,才发现人是不能以个体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除非你真的很有钱,但我显然不是那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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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队的决策来得迅速,隔天一早,我对着镜子完成了最后的伪装。
用特制的油彩在额角、脸颊和下颌线勾勒出星星点点的红痘,有的点上淡淡的红肿阴影,有的用细笔描出细微的白头,再扑上一层泛油光的散粉,配上简单束起的低马尾和刻意弄乱的碎发,活脱脱一个貌不出众、带着几分怯懦的转校生模样,这副皮囊足够不起眼,却也藏着我未露的锋芒。
我和王伟杰说明了情况,让他在校外支援我
我和他说张智博学习很好时,他有些诧异 :“学习好的孩子也会做这种事啊?”
我挑挑眉:“这很突兀吗?你凭什么觉得有些人学习好,人品就一定也好呢?”
王伟杰面露难色,他尴尬的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很感慨吧 ……校园欺凌的案子我遇到过不少,我不理解明明都是一群小孩子为什么要去讨厌排挤 甚至去欺凌他人呢 ?”
我抬头看着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皱了皱眉说:“很难理解吗 ?人都是一面善一面恶的,只不过小孩子会把某一面无限放大,很纯粹的 ,恶就是恶,善就是善”
他没再回答,我也没在说话
班主任领着我走进初三一班教室时,上午的阳光正透过窗户斜照进来,落在课桌上,扬起细小的尘埃。教室里的喧闹声陡然停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带着好奇、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打量。
“同学们,这是新转来的同学于迁辰,接下来会和大家一起备战中考,大家要互相帮助。”班主任是个中年女老师,戴着厚厚的眼镜,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空位,“你就坐那儿吧,正好刘丽丽以前也坐那儿。”
“刘丽丽”三个字一出,教室里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窃笑,几道目光带着恶意瞟向那个空位,又落回我身上。
我低着头,刻意让肩膀微微垮着,顺着老师指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两步,细碎的嗤笑声就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噗——你看她脸上的痘痘,跟撒了把芝麻似的,比刘丽丽还丑。”前排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捂着嘴,和同桌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天呐,怎么长这么多,看着都膈应人。”同桌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别过脸,却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
“咱们班这是成了‘丑人收容所’?先是刘丽丽,现在又来一个痘包脸。”坐在中间一排的男生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我发觉有些好笑,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而奇怪的人却要遭受排挤 ,但他们忘了,人本身就是一种动物
握着书包带的手轻轻顿了顿,我没有抬头,脚步也没停,径直走到那个标注着“刘丽丽”过往痕迹的空位旁坐下。
桌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划痕,角落里用小刀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忍”字,想必是刘丽丽当年受委屈时留下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被怯懦掩盖。
刚放下书包,旁边一个染着黄毛、耳朵上打了耳洞的男生就故意用肩膀撞了撞我的桌子,桌面的书本哗啦一声滑落到地上。
他嬉皮笑脸地俯身,捡起一本语文书,用手指戳了戳封面,语气轻佻:“喂,丑痘妹,你以前哪个学校的?是不是因为长得太吓人,被原学校赶出来的?”
他的声音刻意放大,引得周围几个男生哄堂大笑。我抿着唇,缓缓抬头,眼睑依旧垂着,声音却没有预想中的颤抖,反而带着几分平静:“我转校是因为家里搬家,至于长相,总比某些人顶着黄毛、看着像没进化完全的好。”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李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没料到这个“痘包脸”竟然敢反驳,他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他妈敢骂我?”
“我没骂人,只是陈述事实。”弯腰去捡地上的书,手指刚碰到书脊,李涛就一脚踩了上去,鞋底的灰尘沾在了书页上。
“捡什么捡?”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戏谑,“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把你课本全扔出去?”
指尖顿住,我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李涛,没有怯懦,反而带着一丝清冷:“你扔一个试试。老师刚说要互相帮助,你转头就欺负新同学,要是被校长知道,你觉得你这‘优秀班级’的名额,还保得住吗?”
初三一班是学校的重点班,靠着校长和几位名师撑着面子,最看重评优评先。
李涛被我戳中要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发作又不敢,僵在原地。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我抽出被踩住的书,默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眼角余光早已快速扫过整个教室,锁定了前排靠窗的那个身影,高高瘦瘦,穿着洗得发白却干净的校服,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正是老太太口中的霸凌者。
刚才我和李涛争执时,那男生始终低着头看书,指尖却在草稿纸上停顿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轻蔑的弧度。
是他。心中笃定。
班主任听到动静折返回来,皱着眉看了眼李涛:“李涛,上课了,别闹。”说完又看向我,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新同学也别多事,好好上课。”
我没反驳,只是安静地坐好,将书本整理整齐。知道适可而止的反击既能不暴露自己,又能避免被当成软柿子随意拿捏,这才是潜伏的上策。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但不少人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外和忌惮。接下来的几节课,有人还想试探着欺负,把我的笔扔在地上,在我的课本上画鬼脸,在背后议论我的痘痘。
我总能不动声色地反击:笔被扔了,就当着全班的面,平静地问“谁不小心碰掉了我的笔?麻烦下次注意点,不然我只好麻烦老师调监控了”;课本被画了,不吵不闹,只是把课本递给同桌,轻声说“你看,不知道谁画的,要是被老师看到,肯定以为是咱们班不团结”;听到背后的议论,就突然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说话的人,直到对方心虚地闭嘴。
我的反击从不用脏字,却总能一针见血,让那些想欺负我的人无从下手,只能悻悻作罢。而这一切,都被前排的张智博看在眼里。
他很少回头,却总能在我反击时,指尖微微停顿,显然对这个“不一样”的转校生,多了几分关注。
我也在暗中观察着他。
发现他很少和同学说笑,却总能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老师提问时,他总能对答如流,每次回答完,老师都会露出赞赏的笑容,甚至会说“大家要多向张智博同学学习”。
张智博。原来他真的叫这个名字。在心里记下,指尖在草稿纸上悄悄写下,又快速划掉。
午休时,教室里的同学大多出去吃饭了,只剩下寥寥几人。
李涛不甘心早上被怼,又带着两个男生堵在了我的座位旁,三人呈三角之势,将我围在中间。
“丑痘妹,早上挺能说啊?”李涛扬着下巴,语气傲慢,“给我们买瓶水去,冰可乐,三个,算你赔罪。”
“我没做错事,不需要赔罪。”低着头整理书包,声音平静,“而且我没钱,要喝自己买。”
“没钱?”李涛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翻我的书包,“骗谁呢?转学生能没钱?赶紧拿出来!”
我猛地按住书包,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你要是敢翻我的书包,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说你抢劫同学财物。你觉得老师是信你,还是信我这个‘刚被欺负’的转校生?”
李涛的手停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在这时,张智博拿着一个饭盒从外面走进来,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眼神冷淡地看着李涛,没有说话,但那目光就像寒冬的冰水,让李涛瞬间僵住了动作。
“博哥,我们就是跟新同学闹着玩呢。”李涛立刻换上讨好的笑,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
张智博没理会李涛的讨好,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从“布满痘痘”的脸颊,到平静无波的眼神,最后停留在我按住书包的手上,才冷冷地开口:“别在这里挡路。”
说完,他便绕过我们,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打开饭盒,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李涛等人也不敢再纠缠,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松了口气,后背沁出的薄汗很快被风吹干。
悄悄抬眼,看向张智博的方向。
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动作优雅,却在不经意间,将课本下压着的一张照片往里面推了推。
就是这一个小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努力装作整理书本的样子,悄悄挪动身体,试图看清照片的轮廓。隐约间,看到照片上有两个女生的身影,其中一个的侧脸,眉眼间竟然有几分像苏晓冉!
心跳瞬间加速,我故意将一支笔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视线快速扫过那张照片,另一个女生的身形,分明和刘丽丽极为相似!
张智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猛地合上课本,将照片完全盖住,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你看什么?”
捡起笔,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怯懦:“没、没什么,我捡笔的时候,好像看到你课本下有张照片,有点好奇。”顿了顿,补充道,“我以前也喜欢和好朋友拍合照,可惜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既解释了自己的目光,又没暴露真实意图。张智博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警惕:“不关你的事。”
“对不起。”我立刻低下头,不再看他,心中却已掀起巨浪。
张智博和苏晓冉、刘丽丽之间,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这张照片,就是关键线索。
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潜伏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我的反击和冷静,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空间。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趁着张智博还没完全警惕,找到更多铁证,那张照片的真相、他与校长和林文斌的深层关联,还有刘丽丽坠楼当晚,他究竟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