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家事(没什么用可不看,算是自嘲吧)
母亲扶着土墙的手颤巍巍的,指节抠进墙缝里,带出些干硬的泥屑。
她的身子像被抽走了骨头,每挪一步都要顿一顿,脏兮兮的红棉袄裹着她,肥大的棉裤往下坠,裤脚沾着草梗和泥点,整个人臃肿得像个灌了沙的旧布袋。双手耷拉在身侧,指尖泛青,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唯有肚子里的绞痛,像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逼得她弓着背,喉咙里滚出断断续续的干呕声,一声比一声嘶哑。
从早上醒来,这痛就没停过。
她坐在炕沿上,手掌死死按住小腹,顺时针一圈圈揉着,揉得肚皮发红发僵,冷汗还是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粘在蜡黄的脸上。
后来实在撑不住,她转头看向炕上玩水晶泥的女儿,声音带着哀求的颤音:“闺,过来帮妈揉揉……就用点劲。”
女儿应声起身,身形半点不瘦小,肩膀宽挺,胳膊上带着点常年和父亲争食练出的劲儿——打小就跟父亲抢碗里的肉,抢蒸笼里的肉包子,从来没输过,那份劲儿藏在眉眼间。
可此刻,她的手放在母亲肚皮上,却软得像团棉花。不是没力气,是从来没做过这样温柔的事,常年对着父亲的自私争抢,她只懂怎么攥紧自己的那份,不懂怎么体恤旁人的痛。
指尖轻飘飘地抚过,连母亲紧绷的肌肉都没按透,反倒像在挠痒。
母亲咬着牙,下唇被咬得发紫,痛得浑身发抖,她猛地挥挥手,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疲惫:“算了,你回去吧。”
女儿如蒙大赦,转身就坐回炕上,水晶泥在她手里被狠狠捏成一团,又猛地扯开,“啪嗒”一声脆响,在母亲压抑的痛哼声里格外刺耳。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晶泥,心里莫名烦躁——明明抢吃的时浑身是劲,怎么到了母亲这儿,连揉个肚子都做不好。
中午饭点一到,父亲果然揣着双手溜了,连个眼神都没给母亲,仿佛屋里这个痛得直不起腰的人,只是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母亲缓了缓,扶着灶台,舀了半碗米,添上水,颤巍巍地坐在灶前。
湿冷的柴火难引,火星子溅出来,烫了她的手,她下意识缩了缩,却还是硬撑着把火点着。
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肚子里的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咬着牙,直到粥煮得稀烂,才扶着灶台站起来,盛了一碗放在桌上,自己却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坐在小板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灶火,坐了很久,久到粥都凉透了。
后来她终于开口,背对着女儿,声音轻得像叹息:“闺,晚上放学要是没人接你,你会害怕吗?”
女儿正专心把水晶泥搓成细长条,头也没抬,语气无所谓:“不会啊,但……要是咱后面有灯就好了。”
母亲沉默了,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妈要走了,真遭不了这个罪了。你爸他又懒又馋,跟他过这30年,够够的了。”
声音里的哭腔压得极低,却还是钻进了女儿耳朵里。
女儿手里的水晶泥掉在炕上,她愣了愣,弯腰捡起来,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问“妈要去哪儿”在时间的长河中期待或是渴求被爱,她早就学会了不追问,不奢求。
母亲又坐了会儿,还是撑着起身往厨房走,要做晚饭了。女儿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红棉袄在昏暗的屋里显得格外单薄,张了张嘴,想说“妈我来吧”,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会抢着吃菜里的肉,会跟父亲争餐桌前的热乎位置,可农村的柴火灶,她是真的不会用。城里的灶台她见过,手机里的做饭视频也看过,开关一拧就起火,可这农村的柴火灶,要引火,要控风,要添柴,她半点门道都不懂。
冬天的农村,不烧炕晚上能冻得牙齿打颤,可她偏偏就不会烧,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扶着灶台,一步一挪地忙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晚饭做好时,父亲准时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径直坐在餐桌前,熟门熟路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抓起碟子里的花生米,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嚼得“嘎嘣”响。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抬手抹了一把,把油渍抹在袖口上,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嗝,酒气混着花生米的油味,在小小的屋里弥漫开来。
他吃得满嘴流油,筷子在菜碟里翻来翻去,专挑好的夹,完全没看一眼厨房里的女人,厨房和里屋只隔着一面土墙,薄得能听见父亲的打嗝声,却硬生生隔开了两个世界:墙这边是父亲酒足饭饱的惬意,是油光满面的自私;墙那边是母亲强撑着的病痛,是红棉袄裹着的绝望。
女儿坐在炕上,看着这一幕,突然低低地笑了,她从小就跟父亲争,争来争去,争到的不过是一身争抢的蛮力,连烧柴火这种农村孩子都会的活计都不会,连母亲难受时都帮不上忙。
那面土墙真可笑,隔开的哪里是厨房和里屋,是一个家庭里最凉薄的自私,和最无力的窘迫。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晶泥,晶莹剔透的,像块虚假的冰,凉丝丝地粘在手上,就像这个家,看着还算完整,摸起来却只有刺骨的冷。
母亲还在慢慢拨弄着碗里的粥,红棉袄的衣角垂在地上,沾了些灰尘,像一朵快要枯萎的、染了泥的花
我从梦中醒来,惊恐的发现故事中那个“女儿”是我自己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和父亲相似的脸 ,竟可恶的笑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猛地攥紧手里的水晶泥,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钻进心里——原来我最恨的,是越来越像父亲的自己
他自私,我何尝不是?母亲痛得快要站不住,我明明有劲儿,却连揉个肚子都敷衍;她强撑着做饭,我想帮忙却因为“不会”就退缩,说到底,是我习惯了争抢,习惯了只顾自己,忘了怎么去心疼她。
他冷漠,我也一样。母亲说要走,声音里全是哭腔,我却只点点头,连一句挽留、一句询问都没有。就像父亲对母亲的病痛视而不见,我对母亲的绝望也无动于衷,我们都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把她的委屈当成了无关紧要。
小时候跟父亲争吃的,争的是一口热饭,可争着争着,就把他的凉薄刻进了骨子里。他对母亲的漠不关心,我对母亲的无力(或许是不愿)分担,其实都是一回事——我们都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变成了只会索取、不懂付出的人。
水晶泥在手里被捏得变形,凉丝丝的,却冰不透心里的滚烫和愧疚。那面土墙隔开了父亲和母亲,也隔开了我和母亲,更隔开了我曾经想对她好的心意。原来我最瞧不起的父亲,早就成了我潜移默化的模样,这才是最可笑,也最让人心寒的事
如果恰巧你看到了这一章,想当正义者用键盘作为武器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质问我的话
可以
我能全盘接受
随便你们
正义者
最后想说的是,这部小说,我会一直更下去的
更到它完结
罪恶不尽,正义不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