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小周哭得更厉害了，“朝晖，我们怎么办？我们也会死在这里吗？”
黄朝晖摸了摸她的头，强忍着眼泪，“不会的，我们会活下去的。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我一定会做到。”
但他心里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美军的兵力是他们的几十倍，装备比他们好太多，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天快亮的时候，小周突然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口血。
黄朝晖赶紧扶住她，“小周，你怎么了？”
小周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也变得微弱，“朝晖……我好像……不行了……我胸口疼……”
黄朝晖赶紧让她躺下，检查她的身体，他发现小周的胸口有个弹孔，应该是刚才美军偷袭的时候被流弹击中的，之前被衣服挡住了，没发现。
现在血已经流了很多，把她的衣服都染红了。
“小周，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等到支援了！”黄朝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想给她包扎，却发现纱布已经用完了，只能用自己的手按住伤口，想止住血。
但血还是不停地流，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热得像开水。
小周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朝晖……我知道……我等不到了……你要活下去……替我看看……胜利的那一天……替我……回家看看……我娘还在等着我……”
她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黄朝晖抱着她的尸体，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崩塌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女孩，那个给他缝枪套的女孩，那个期待着战争结束后跟他回家的女孩，就这样离开了他。
赵连长也走了过来，拍了拍黄朝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眼睛里满是悲伤。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黄朝晖把小周的尸体靠在战壕壁上，给她盖上了自己的大衣，然后拿起枪，对着赵连长说：“连长，我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赵连长点了点头，端起步枪，“好！跟他们拼了！我们不能让兄弟们白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冲锋号声，还有信号弹划破夜空的声音，红色的信号弹，在黎明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鲜艳。
“是支援！支援来了！”赵连长突然激动地喊道，眼睛里满是希望。
他的耳朵因为之前的炮火已经聋了，听不见声音，但他看到了信号弹，看到了远处的人影，他以为那是支援的士兵。
“冲啊！”赵连长端起步枪，朝着远处的人影冲了过去。
黄朝晖愣了一下，他没看到信号弹，也没听到冲锋号，只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人影，那是美军的士兵，不是支援！
他想喊住赵连长，却已经来不及了。
赵连长朝着美军士兵冲过去，嘴里喊着“杀！”，手里的步枪不停地射击。
但美军士兵太多了，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他。
黄朝晖想冲过去救他，却被几颗流弹挡住了去路。
赵连长身中数弹，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眼睛还看着远处的方向，像是还在期待着支援的到来。
黄朝晖看着他的尸体，心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美军士兵朝着战壕冲过来，黄朝晖端起枪，朝着他们开枪。
他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只能用枪托砸，直到被几颗流弹击中，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天已经亮了，太阳从山后面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他想起了小周，想起了老王，想起了小刘，想起了所有牺牲的战友。
他笑了笑，心里想：“小周，我来陪你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家了。”
然后，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狼山坳的风还在吹，吹过那片洒满鲜血的土地，像是在为牺牲的英雄们哀悼。
黄杰星是在野猪岭的东侧跟小豆子分开的。
那天晚上，两人躲在山洞里休息，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枪声，是美军的枪声，而且离得很近。
小豆子想出去看看，黄杰星却拉住了他：“别去！肯定是美军的巡逻队，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连长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带支援回去！”小豆子急了，想推开黄杰星，“我们得快点，再快点！”
黄杰星却没松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炊事班抢粮的事，想起了黄朝晖递给他的红薯，又想起了怀里的炒面，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想回家吃娘做的红薯粥。
“要去你去，我不去了。”黄杰星突然说道，声音很平静，“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家。”
小豆子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杰星哥，你说什么？我们不能放弃！连长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我不管！”黄杰星推开小豆子，“我只想活下去！要去你去，我要走了！”他说着，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怀里还揣着那袋炒面和赵连长给的指南针。
“杰星哥！你回来！”小豆子在后面喊，想追上去，却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黄杰星已经跑远了，消失在夜色里。
小豆子看着黄杰星消失的方向，眼泪掉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信和炒面，继续朝着二连的方向跑。
他不知道，自己再也没能跑到二连，三天后，人们在野猪岭的西侧发现了他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怀里的蓝布帕子掉在地上，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黄杰星跑了之后，一路向南，躲躲藏藏。
他不敢用自己的真名，不敢跟人提起自己当过兵，甚至不敢跟人说自己是从朝鲜回来的。
他在一个小镇上定居下来，改名叫“李建国”，娶了个当地的女人，生了两个孩子，开了个小杂货店，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他从来没跟家人提起过抗美援朝的事，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狼山坳的连队。
他以为，那段往事会像灰尘一样，被时间永远掩埋，没人会知道他曾经是个逃兵，没人会知道他出卖了自己的战友。
但他错了。
黄朝明是在哥哥黄朝晖牺牲后的第三年，才知道哥哥的死讯的。
那时候他才十五岁，正在老家读初中。
村干部把他叫到村委会，递给了他一张烈士证，上面写着“黄朝晖同志，于1951年冬在朝鲜狼山坳战斗中牺牲，追记三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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