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侧翼出击
第23章 侧翼出击
大东沟的海面被硝烟染成铅灰色，落日余晖挣扎着穿透云层，在浪涛上投下斑驳血色。我立在定远舰舰桥，猩红的指挥旗在掌心攥得发紧，指节泛白如霜，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日军纵队已过半驶入主炮火力圈，本队旗舰松岛号的320毫米主炮还在间歇性咆哮，第一游击队的吉野号虽受创却仍在侧翼游弋，可他们不知道，三十里外的浅滩阴影里，靖海舰队正蓄势待发，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翁彦送来的阵型图果然精准！”身旁的陈墨扶了扶蒙着硝烟的单片眼镜，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亢奋，“伊东祐亨一门心思扑在正面突破，本队尾部只留扶桑、比叡两艘旧式铁甲舰殿后，第一游击队又偏师在外，这侧翼漏洞，正是我们的破局之机！”他手中的情报图被海风掀起边角，那是翁彦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冒死抄录的核心机密，红笔圈出的日军编队间隙，此刻正成为我们逆转战局的关键。
我深吸一口气，海风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灌入肺腑，让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此前横队抗线的惨烈仍在眼前：水兵们的鲜血顺着甲板缝隙流淌，断裂的炮管斜斜指向天空，被炸毁的帆桁坠入海中激起巨浪。每一处伤痕都在灼烧着我的神经，也点燃了我破釜沉舟的决心。“时候到了！”我猛地扬起令旗，猩红的旗帜在硝烟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嘶吼声穿透炮火轰鸣：“靖海舰队！全速出击！绕后夹击，目标日军本队尾部扶桑、比叡二舰！”
令旗挥动的刹那，信号兵立刻打出三短两长的灯光信号，在漫天硝烟中如寒星闪烁。隐蔽在浅滩阴影中的靖海舰队骤然苏醒，两艘从德国克虏伯造船厂定制的新式铁甲舰“镇岳”“定澜”号一马当先，舰首黄龙旗猎猎作响，烟囱喷出浓密黑烟，螺旋桨搅动海水掀起丈高浪涛，朝着日军本队尾部疾驰而去，舰舷两侧陈墨主持加装的120毫米速射炮已缓缓转向目标。
“各舰保持间距，主炮预热！”林泰曾立于“镇岳”号舰桥，深蓝色水师官服被海风灌得鼓鼓囊囊，他紧握望远镜，目光死死锁定日军殿后的比叡号，“目标比叡、扶桑！开花弹齐射，先敲掉他们的主炮炮塔！”话音未落，“镇岳”号305毫米主炮率先发出震天怒吼，我亲眼看着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流星般精准命中比叡号前甲板——这艘由樱井规矩之左右少佐指挥的旧式铁甲舰，本就航速迟缓、装甲薄弱，根本经不起这般重击。
剧烈的爆炸声中，比叡号的170毫米主炮炮塔被直接掀飞，钢铁碎片夹杂着木屑漫天飞舞，日军水兵的惨叫声在海风中隐约可闻。紧随其后的“定澜”号与四艘巡洋舰相继开火，速射炮每分钟八发的射速让炮弹如暴雨倾泻，瞬间将比叡、扶桑两艘舰笼罩。比叡号舰体被炸开一道数米长的破口，海水如猛兽般疯狂涌入，舰体迅速倾斜，樱井规矩之左右嘶吼着下令堵漏，却根本无济于事。一旁的扶桑号也未能幸免，新井有贯大佐指挥水兵仓促还击，可这艘航速仅13节的老式铁甲舰，在靖海舰队的迅猛攻势下，如同固定靶般被动挨打，甲板上的240毫米主炮很快便被速射炮摧毁。
松岛号舰桥上，联合舰队司令伊东祐亨海军中将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扭曲。他透过望远镜瞥见侧翼杀出的靖海舰队，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自恃对北洋水师战力了如指掌，却从未料到我们竟藏着这样一支生力军。“混蛋！为何情报中没有这支舰队？！”伊东祐亨猛地一拳砸在指挥台，怒吼着下令，“扶桑、比叡转向阻击！千代田号驰援尾部！”
可此刻日军本队早已深入镇洋舰队火力圈，掉头意味着要暴露侧舷，给我们的主炮提供绝佳射击角度。千代田号舰长内田正敏大佐急得满头大汗，一边下令调整航向，一边嘶吼着让舰上10门120毫米速射炮还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靖海舰队的炮火越来越近，舰体接连中弹，甲板上火光冲天。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少将在吉野号上见本队遇袭，急令旗舰吉野号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三舰回援，可东乡平八郎大佐指挥的浪速号刚调转航向，便遭到经远舰的火力牵制，一时间难以脱身。
定远舰信号塔旁，青禾正全神贯注协助信号兵传递指令。她身着简约水兵服，裙摆被硝烟熏得发黑，额前碎发黏在脸颊上，眼神却异常坚定。为了这一刻，她早已将北洋水师108种信号规则烂熟于心，我挥动令旗的每一个角度、每一次停顿，她都能瞬间领会。“左翼三号旗，灯光三闪！”青禾高声喊道，手中备用旗帜快速挥动，配合信号兵的灯光，将指令精准传递给靖海舰队。
突然，一发日军炮弹落在信号塔附近，剧烈爆炸将信号兵手中两面信号旗炸得粉碎。沈兰提着装满备用旗帜的木箱恰巧赶来，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抽出对应旗帜递给水兵，声音沉稳：“别慌，备用旗都在这儿！”两人默契配合，一人解读旗语，一人补充物资，即便炮火连天，指令传递链路从未中断。靖海舰队靠着这些精准信号，不断调整航向与火力，步步紧逼日军尾部。
“镇洋舰队！提速至14节！横队收缩！”我再次挥动令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镇洋舰队各舰立刻响应，烟囱喷出更浓黑烟，航速稳步提升，原本舒展的横阵渐渐向内收紧，如一把巨大铁钳，朝着日军纵队狠狠夹去。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主炮持续轰鸣，305毫米穿甲弹精准打击日军核心舰艇水线装甲带，松岛号舰长尾本知道大佐急令调整防御，可舰体侧舷还是接连中弹，海水顺着破口涌入，舰体开始轻微摇晃。
王德彪光着膀子站在镇远舰副炮旁，古铜色肌肤沾满汗水与硝烟，望着侧翼杀来的靖海舰队，眼中燃起熊熊烈火，高声嘶吼：“弟兄们！靖海的弟兄们来助战了！把小鬼子的炮管打哑，让他们尝尝两面挨打的滋味！”水兵们士气大振，疲惫的身躯仿佛注入新的力量，装填、瞄准、发射的动作愈发迅猛，副炮炮火如雨点般落在日军舰艇上，压制得对方抬不起头。
日军舰队彻底陷入绝境，被镇洋、靖海两支舰队前后夹击，首尾不能相顾。比叡号早已失去动力，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甲板大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升腾，樱井规矩之左右见突围无望，只得下令弃舰，可多数水兵还未跳海，舰艇便在一声巨响中炸裂沉没。扶桑号舰尾被靖海舰队巡洋舰连续命中，螺旋桨被炸坏，只能原地打转，新井有贯大佐看着步步逼近的北洋舰艇，绝望地拔出指挥刀，却终究未敢自尽，被水兵们强行架上救生艇。
伊东祐亨看着麾下舰艇接连受损，脸色铁青如铁。他深知再拖延下去联合舰队将全军覆没，咬牙下令：“第一游击队全力突围，掩护本队撤退！”坪井航三立刻指挥吉野号凭借22.5节的高航速，疯狂朝着镇洋舰队横阵冲去，河原要一大佐下令舷侧速射炮全力开火，试图撕开缺口。可镇洋舰队横阵收缩得密不透风，经远、致远等巡洋舰速射炮形成密集火网，吉野号接连中弹，甲板燃起大火，航速渐渐放缓。
李明跟着老兵在定远舰弹药舱与甲板间穿梭，搬运沉重炮弹。他的手臂被炮闩磨出鲜血，脸上沾着硝烟与尘土，却丝毫没有退缩。看到靖海舰队成功绕后、日军阵脚大乱，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一边搬炮弹一边大喊：“打赢了！我们要打赢了！”一名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小子，这才是北洋水师该有的样子！跟着统领，咱们再也不会受窝囊气了！”
船舱内，王德全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他不再蜷缩角落发抖，而是挺直腰板，手中毛笔快速舞动，记录战况：“未时三刻，靖海舰队侧翼出击，击沉日军比叡号；未时五刻，扶桑号弃舰……”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手心虽仍冒汗，眼神却多了几分坚定——亲眼目睹将士们的英勇奋战，亲身感受这场酣畅淋漓的反击，这位原本趋炎附势的监军太监，心中也悄然生出一丝家国情怀。
刘步蟾立于镇远舰舰桥，看着日军舰队节节败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与我并肩作战数月，从最初对我这个“空降”统领的疑虑，到如今的彻底信服，亲眼见证了北洋水师的蜕变。“苏统领，日军往东南方向逃窜！松岛号在前，千代田、严岛、桥立三舰紧随其后！”刘步蟾高声提醒，令旗指向日军撤退方向，桥立号舰长日高壮之丞大佐正指挥舰艇加速，试图摆脱追击。
我点点头，目光锐利如刀：“传令靖海舰队，咬住日军尾部严岛、桥立二舰；镇洋舰队稳步推进，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令旗挥动，信号兵灯光再次闪烁，靖海舰队立刻调整航向追击，“镇岳”“定澜”号主炮持续轰鸣，不断给日军舰艇造成杀伤。镇洋舰队保持横阵稳步推进，炮火覆盖日军撤退航线，严岛号在横尾道昱大佐的指挥下勉强还击，却根本无法阻挡我们的攻势。
意外突发。吉野号突然调转航向，河原要一竟下令舰艇朝着靖海舰队“定澜”号冲去，舰首撞角闪着寒光——显然是想以舰体为武器，与“定澜”号同归于尽。“不好！”我心中一惊，刚要下令“定澜”号规避，便见林泰曾已率先高声传令转向，可吉野号航速极快，已然逼近。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挥手：“定远舰主炮，瞄准吉野号锅炉舱！开火！”
305毫米主炮轰然作响，一发穿甲弹带着呼啸精准命中吉野号锅炉舱。剧烈的爆炸中，吉野号烟囱喷出冲天黑烟，航速骤降，舰体开始倾斜。坪井航三在舰桥上急得跳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舰艇失控漂流。伊东祐亨站在松岛号舰桥，看着吉野号失去战力，严岛、桥立二舰也接连中弹，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这场海战他们已经输了，我们用一场漂亮的侧翼夹击，彻底粉碎了他妄图一举击溃北洋舰队的野心。
日军残舰拖着黑烟仓皇东逃，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舰板、断裂的炮管与浮尸，比叡号沉没的海域仍冒着滚滚浓烟。镇远舰甲板上，一名新兵捧着战友染血的水兵帽，手指颤抖地将其系在桅杆上，帽檐的红星被鲜血浸透，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的光；另一名老兵蹲在甲板边缘，用帆布裹起牺牲同伴的遗体，轻轻推入海中，海浪拍打舰舷的声响，像是无声的挽歌。我看着这一幕，鼻尖发酸，这场胜利，终究是用弟兄们的鲜血换来的。
夕阳彻底沉入海平面，夜色开始笼罩海面。镇洋舰队与靖海舰队在海面上会师，黄龙旗在各舰桅杆上猎猎作响，水兵们欢呼雀跃的声音里，夹杂着压抑的啜泣，胜利的荣光与战争的残酷在此刻交织，刻进每个人的骨髓。我立于定远舰舰桥，望着渐渐远去的日军残舰，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胜利来之不易，是将士们用鲜血与勇气换来的，更是北洋水师浴火重生的开始。
刘步蟾乘坐小艇登上定远舰，与我并肩而立。“苏统领，今日一战，击沉比叡、重创吉野、扶桑，足以洗刷丰岛以来的耻辱！”刘步蟾的声音带着激动与感慨，目光却掠过海面的狼藉，多了几分沉重。我点点头，目光扫过满目疮痍却依旧挺拔的舰队：“这只是开始。往后，我们要让北洋水师的旗帜，永远飘扬在黄海之上，守护这片海疆，守护身后的家国——更要让弟兄们的血，不白流！”
海风卷起我们的话语，与海浪声、舰艇的轰鸣交织在一起。甲板上，青禾与沈兰正忙着照料伤员，王德彪带领水兵清理战场，李明等新兵在老兵指导下补充弹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希望——他们知道，从这场侧翼出击开始，北洋水师的命运，已然改写。
夜色渐浓，星光点点洒在海面上。两支舰队并列航行，朝着威海卫方向驶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与一段即将被载入史册的铁血传奇。而我心里清楚，这一战的胜利，只是甲午海战的一个转折点，松岛号仍在，伊东祐亨未退，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