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的窘迫
这天早上陈烁早上破天荒的主动和林承舟搭话“林同学，你知道周漾去哪了吗”
林承舟摇摇头，周漾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早读了，自己不好追问他的私事
“奇怪了，他不会又去……”陈烁思索着，不小心把内心的猜测说了出来，林承舟并没有听清楚“他去哪里了？”
“额……那个，啊对，他肯定又去小卖部了，我去找他哈”在陈烁眼里自己和周漾还没有熟到知道他私事的地步，自然不方便告诉他。
……随他便
晨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落在并排的两张课桌上，将摊开的数学试卷染得暖亮。林承舟握着笔的手指修长，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专注得仿佛周遭的早读声都成了背景音，连身旁空着的座位，都没让他分神半分。
直到苏星灿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带着一身轻快的风，打破了这份安静。
“承舟！”苏星灿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胳膊肘搭在林承舟的桌沿，语气带着点神秘兮兮的雀跃，“欸，你猜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谁？”
林承舟刚算出复杂函数的最后一步，笔尖顿了顿，抬眼扫了他一下，又低头核对答案，语气平淡：“不知道。”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苏星灿早就习惯了，也不气馁，反而笑得更贼，凑到林承舟耳边压低声音：“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在背后说别人的，但我觉得应该得特别关注一下你的同桌。”
这句话让林承舟的动作顿住了。他抬眸，眼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留意，示意苏星灿继续说。
“我今天在街角那家早餐店看见周漾了！”苏星灿的声音压得更低，“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他戴着口罩，穿着店里的围裙，正忙着给客人装包子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还问了老板一句，老板说他这几天天天早上来兼职。”
林承舟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兼职。
怪不得这几天周漾总不上早读，问他去做什么也只含糊其辞，每天按时把早餐放在他桌角就匆匆离开，原来竟是在忙这个。他想起之前给周漾打医药费时，少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窘迫和不甘，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份被家庭重担压得不得不低头的傲骨，原来都藏在了清晨的兼职时光里。
“江翊鸣呢？”林承舟转移了话题，目光重新落回试卷上，“这几天怎么没见他跟着你。”
一提江翊鸣，苏星灿就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别提了！他天天跟我妈告状，我想去网吧打会儿游戏都不行。这几天老师让他准备一个物理竞赛，听说拿了奖有机会保送重点大学，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来老师也想让我去，说我脑子活，稍微补补就能冲奖。但要花那么久时间做题，我可受不了，直接拒绝了。”
林承舟了然地勾了勾唇角。怪不得苏星灿这几天总往他这儿跑，感情是怕被江翊鸣抓着一起埋头刷题。
“我以后可是要看到所有星星的人，”苏星灿撑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憧憬，“怎么能被埋没在题海里呢？天文系才是我的归宿，到时候我要去追极光，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啪嗒”一声，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周漾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点清晨的凉意，额角沁着薄汗，手里拎着两个温热的早餐袋，另一只手还攥着一个凉透了的肉包——那是早餐店老板看他辛苦，额外塞给他的。
他看到教室里的苏星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在林承舟身边坐下。桌椅轻微晃动，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擦过，带来一丝短暂的触碰。
苏星灿见状，立刻识趣地拍了拍林承舟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先走啦”，便脚底抹油似的溜出了教室，临走前还不忘给林承舟递了个“你懂的”眼神。
教室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的早读声。
周漾把温热的早餐袋放在林承舟桌角，手里的凉包子下意识地往桌肚里藏了藏，声音有点沙哑：“今天的豆浆是热的，还有你爱吃的茶叶蛋。”
林承舟抬头看他，少年的口罩还挂在下巴上，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但是我今天不想吃茶叶蛋”林承舟语气平静，周漾眼里闪过慌乱，认为他是吃腻了
“那……那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今天，先吃这个好吗”林承舟把早餐放在周漾面前
“你吃吧，刚才星灿已经和我吃过了”他不想吃周漾也不会强迫，不会饿着就行，周漾自己把今天的早餐解决了
林承舟没有提起兼职的事情，他重新拿起笔，目光却落在了那道已经解完的函数题上，久久没有移动。
良久，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偶尔划过纸张的轻响，林承舟忽然轻声呢喃了一句，声音很轻，却足够让身旁的周漾听清：“对不起。”
周漾咬着茶叶蛋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下意识问了句“什么？”林承舟暗讽自己乱说什么，但已经说出口了，于是他硬着头皮解释道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需要自己的个人时间，以后要是你很忙不用给我带早餐了，我会安排好给你补课的时间，尽量不占用你放学时间……”
他恍惚地抬眼，看向身旁的同桌。晨光勾勒出林承舟清俊的侧脸，睫毛很长，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想起林承舟狠戾的样子了。他曾以为，林承舟和自己一样，都活在压抑的家庭里，都带着一身旁人不懂的孤勇。
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林承舟的世界里，有苏星灿那样不管不顾奔向他的朋友，有江翊鸣那样默默守护的羁绊，哪怕家庭凉薄，他也拥有爱人与被爱的能力。而自己呢？
从周漾记事起，家里就只剩无休止的争吵，父亲的拳头和母亲的眼泪，是他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他像一株在石缝里挣扎生长的野草，从未感受过真正的温暖，也不懂如何与人好好相处。可偏偏，他和林承舟成了同桌，从陌生的点头之交，到如今能心照不宣地递上一份早餐。
周漾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涩意，声音有些发紧：“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他攥了攥手里的凉包子，指尖泛白，胳膊肘不经意间碰到了林承舟的校服袖子：“你帮了我，我应该配合你的辅导，可我的确时间不固定，总缺席早读。如果你不愿意再辅导我，我可以去和老师说，其实我本来也不需要……”
“不是的。”林承舟打断他，侧过身，眼底的清冷褪去了几分，多了些认真，“我不是嫌你缺席。”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向来流畅的表达第一次变得有些笨拙：“我不该没问过你，就自作主张打钱……让你有压力了。”
他看着周漾眼底的窘迫和疏离，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想告诉周漾，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偿还，想告诉他那些钱不算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怕伤了他的自尊——毕竟，眼前的少年，连接受一份帮助都要拼尽全力去回报。
周漾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茶叶蛋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嚼，像是要把心里的酸涩都咽下去。他拿起那个凉透的肉包，往两人共用的桌肚里塞了塞，起身想走：“我先去趟洗手间，等下第一节是老班的课，别迟到了。”
林承舟点点头，周漾没有马上离开，他站了几秒，声音沙哑的说“林承舟，你知道吗，你给我那笔钱的时候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所以，你真的帮了我，谢谢”他以前都给别人跪下借钱，他的少年傲骨早就碎了，相比之下林承舟的方式简直太温柔了
林承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