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相处
周漾磨磨蹭蹭掏出试卷，笔尖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旁边瞟。林承舟坐姿笔直，指尖搭在桌沿，目光落在他的卷子上，没多余的表情，却莫名透着股压迫感。
“这道题，公式用错了。”林承舟的声音低沉，没带什么情绪，却让周漾浑身一僵。他顺着林承舟的视线看去，果然是二次函数的公式记混了，脸颊瞬间有点发烫，赶紧低头涂改。
“还有这里，”林承舟的指尖轻轻点在卷子上，距离很近，周漾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定义域没考虑清楚，就算算出结果也是错的。”
周漾咬着笔杆，心里嘀咕：学霸就是学霸，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可这语气也太冷冰冰了，跟刚才哄苏星灿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他偷偷抬眼，正好对上林承舟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像是在说“这么简单都不会”，周漾赶紧又低下头，假装认真演算。
陈烁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发抖，被周漾狠狠瞪了一眼才收敛。过了大概十分钟，周漾实在熬不住了，试探着问：“那个……林大学霸，这道几何题我辅助线画了半天都不对，你能教教我吗？”
他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没想到林承舟只是拿过他的草稿纸，拿起笔快速画了一条线：“从这里作垂线，利用勾股定理逆定理。”线条干净利落，思路一目了然，周漾瞬间豁然开朗，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算，居然很快就解出来了。
“谢谢啊。”周漾小声说，有点不好意思。林承舟没应声，只是把草稿纸推回给他，继续盯着他的卷子：“下一道。”
周漾埋头做题，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的话，林承舟被取消资格，背后还有资本作祟，听起来就挺委屈的。可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解释呢？反而要逼着自己学习，难道是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正想着，笔尖一顿，墨水在卷子上晕开一个小点。周漾懊恼地啧了一声，刚要拿橡皮擦掉，林承舟已经递了过来。他接过橡皮，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承舟的手指，对方的指尖微凉，他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专心点。”林承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周漾却觉得耳根有点发热，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胡思乱想。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落在卷子上，映出细碎的光斑。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陈烁偶尔按手机的轻响。周漾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林承舟，他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流畅，睫毛很长，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落寞，和平时那个冷硬的学霸判若两人。
他突然有点好奇，林承舟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所谓的“资本”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刚才说要一起查真相，是要查什么？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周漾忍不住又问：“林承舟，你刚才说的……要查什么啊？”
林承舟的目光瞬间转回来，落在他脸上，眼神锐利得像刀，周漾吓得差点把笔扔了。“不该问的别问。”林承舟的语气冷了下来，刚才那点转瞬即逝的柔和彻底消失了。
周漾撇撇嘴，心里有点不爽，不就是问一句吗，至于这么凶？但他也不敢再追问，只能乖乖低头做题。只是这一次，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那个看似完美的林承舟，好像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承舟看着他蔫蔫的样子，眼底的锐利稍稍褪去，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在他的卷子上，轻声提醒：“最后一道大题，注意分类讨论，别漏了情况。”
周漾“哦”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这人真是奇怪，一会儿冷一会儿不算太冷，难道是人格分裂？他偷偷叹了口气，算了，不管他是什么人，先把成绩提上去再说，不然真要被留堂，还要被这个学霸天天盯着，想想都觉得可怕。
宿舍里飘着淡淡的泡面味，两个室友对着电脑打游戏，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吵得慌。周漾把书包往床底一推，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掏出手机点开外婆的对话框。“别总熬夜，食堂饭不好就去宿舍热点东西”，看着屏幕上的字，他指尖顿了顿，回了句“知道了外婆，我都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闷。
妈妈常年卧病，住院费全靠外婆家那点积蓄撑着，家里那个醉鬼老爸除了惹事就是要钱，他早就不回去添乱了。宿舍挤是挤了点，但清净，兼职也有大把时间。偶尔跟朋友泡吧打发时间，总比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强。
妈妈是外婆女儿，自然乐意管她，但他这个外姓，加上他们家人对那个男人印象都不好。虽然嘴上不说，暗地里的流言也能知道个大概，周漾自觉把他排在外人行列，能不去给他们添麻烦就不去。兼兼职赚赚生活费，还有学习补助，勉强可以支撑高中花销。
“漾哥，晚上新开的酒吧约不约？听说有乐队驻唱。”室友回头喊他，语气带着雀跃。
换平时，周漾大概率一口答应，酒吧的喧嚣能让他暂时忘了这些糟心事。可今天，脑子里却莫名闪过林承舟那张冷淡的脸，还有那个转瞬即逝的笑，他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不了，下周考试，再刷两套题。”
室友们愣了下，对视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漾哥居然要学习？”
周漾没理他们的调侃，从书包里翻出林承舟标注过的卷子摊开。红笔圈出的错误点、简洁的知识点批注，透着股学霸的严谨。他看着看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面，心里那点异样情绪又冒了出来——这冷冰冰的家伙，讲题时倒挺较真，笑起来也没那么让人有距离感。
他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不管林承舟是什么人，先把模拟考及格拿下，至少不能让那学霸看扁了。
接下来几天，周漾难得收了心，上课认真听，下课要么泡教室刷题，要么躲宿舍啃错题。陈烁找他打球，被他一口拒绝，弄得陈烁直呼“你被林承舟下了降头”。周漾只是挑眉笑了笑，心里却憋着股劲——他周漾就算学习差，也不至于一直拖人后腿。
模拟考当天，周漾坐在考场里，看着卷子上的题目，居然大多都有思路。想起林承舟圈过的重点，他笔尖流畅地在答题卡上书写，神色沉静，完全没了平时的浮躁。
考完出来，陈烁凑上来：“怎么样漾哥？能及格不？”
周漾摸了摸下巴，眼底带着自信：“稳了。”
话音刚落，就见林承舟从前面走来，手里拿着刚批改好的答题卡。目光扫过周漾时，他淡淡开口：“下午来教室，讲错题。”
周漾挑眉，没拒绝：“行啊，林大学霸亲自辅导，求之不得。”
下午的教室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去操场了。林承舟坐在他旁边，把卷子递过来：“72分，差不多，平均分及格了。”
周漾瞥了眼分数，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没给你这个‘专属辅导老师’丢脸。”
林承舟抬了抬眼，眼底似乎掠过一丝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不算多好，但比上次强。”他拿起笔开始讲错题，声音依旧低沉，却比之前柔和了些。周漾听得专注，偶尔打断他提出疑问，语气坦然，没有丝毫扭捏，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融洽。
讲完最后一道题，窗外天色暗了下来。周漾收拾好卷子站起身：“谢了，林大学霸。”
“不用，”林承舟也起身，“下周开始补英语，你英语太差，期末会拖后腿。”其实只有数学老师安排了辅导任务，周漾也不好一直麻烦他，但林承舟主动提出来也不能拒绝
“啊？还补？”周漾挑眉，语气带着调侃，“林学霸这是打算把我往及格线上死拽啊？”
林承舟没理他的抱怨，只是看着他。周漾正想再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外婆发来的消息，说妈妈病情有点反复，现在在医院
周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但神色依旧镇定，只是眉峰拧了拧。他快速回了句“我马上过去”，收起手机就往外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怎么了？”林承舟察觉到他的急切，皱了皱眉。
周漾回头，语气干脆利落，没多余的情绪：“有点事，先走了。”他没打算多说，家里的事向来是自己扛，没必要让外人知道，哪怕这人是给自己讲题的林承舟。
林承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急促的脚步，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周漾刚才的样子，不像是普通小事，倒像是出了急事。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外套跟了上去。
周漾刚走出教学楼，就被身后的脚步声叫住：“周漾。”
他回头，见林承舟快步追上来，挑眉：“林学霸还有事？”
“需要帮忙吗？”林承舟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
周漾愣了下，随即笑了笑，语气依旧坦荡：“不用，私事，我自己能处理。”他从不习惯依赖别人，更不想让林承舟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林承舟没再追问，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周漾转身就走，步伐沉稳，没丝毫拖泥带水，背影在渐暗的天色里透着股孤劲。
林承舟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苏星灿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下最近市中心医院的住院缴费信息，找周漾相关的。”
发完消息，他收起手机，没再跟上去。有些事，周漾不想说，他便不追问，但看着那人刚才紧绷的样子，他心里莫名有点放不下。
周漾一路快步赶到医院，外婆正站在缴费窗口前发愁。看到周漾来，外婆松了口气：“小漾，你可来了，还差五千块，我跟你几个舅舅都凑了，还差一点……”
“外婆，我来想办法。”周漾打断她的话，语气沉稳，“你先陪着我妈，我去打电话。”
他走到走廊尽头，翻出手机里仅存的几个能开口借钱的朋友号码，刚要拨号，就收到了银行的到账提醒——五千块。周漾愣了下，看着屏幕上的转账信息，备注里只有一个“急”字，没留姓名。
他皱了皱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承舟。除了他，没人会这么突然地给自己转钱，还不多问一句。周漾捏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他掏出手机给林承舟发了条消息：“钱是你转的？”
那边几乎秒回：“是。”
“我会还你。”周漾打字，语气坚决。
“不急，先处理你的事。”林承舟的消息简洁明了。
周漾看着屏幕，没再回复。他转身走向缴费窗口，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学霸，做事倒是挺让人意外。
缴完费，周漾去病房看了妈妈，陪外婆聊了会儿天，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起身离开。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掏出手机，给林承舟发了条消息：“谢了，欠你的人情，以后慢慢还。”
这次林承舟没秒回，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句：“明天早上七点，教室，补英语。”
周漾看着消息，忍不住低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好”。
回复完消息后他指尖敲着桌面，或许他们可以和平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