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刊与梧桐叶

美术社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百叶窗,在画纸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如同金色的纱帘。于夏抱着校刊稿件走来,月白裙摆拂过地板,发梢的茉莉香混着油墨的气息漫开,仿佛将整个房间都浸染在初秋的温柔里。她将稿件轻轻放在许昭年面前,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画板——冰凉的木质触感下,藏着铅笔勾勒的梧桐枝桠,枝桠间藏着几片欲落的叶子,叶尖微微蜷曲,像极了她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秋日午后,老宅院梧桐树下,那些被风卷起的落叶。

“这是这次校刊的主题,‘秋日的校园’。”于夏的声音清亮,目光落在他的画板上,眉梢微微挑起。那梧桐树的枝桠被画得极轻,笔触间带着一种细腻的颤动,仿佛每一根线条都在诉说时光的流逝。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悸动,仿佛十年前某个午后,她蹲在老宅院的梧桐树下,也曾见过这样的光影,也见过一个背着画板的小小身影,在斑驳树影中专注地描绘落叶。

许昭年抬起头,藏青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十年前,他们一起在树下画画时,他为了保护她不小心被碎玻璃划伤的痕迹。他望着于夏,喉结轻轻滚动,藏青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他此刻藏在心底的思念,温柔又克制。“好。”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早已认出她,却不敢轻易开口,怕惊扰了这份迟来的重逢,怕她眼中的困惑会变成疏离。

两人并肩坐在画架前,阳光将他们的影子叠在地板上,像一幅静谧的画。许昭年拿起铅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他画的是窗外的梧桐树,枝桠向天空伸展,枝桠间藏着几片梧桐叶,叶脉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条都像在诉说着时光的故事。他想起小时候,他和于夏总在梧桐树下画画,她会把捡来的梧桐叶夹进画册,说:“我们要把所有的秋天都装进去。”那时的她,指尖沾着蜡笔的颜色,笑容比秋阳还要灿烂。

于夏看着他的侧脸,清隽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左耳的耳钉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总觉得,这个少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风拂过梧桐叶的声响,似曾相识,却又抓不住源头。她忽然注意到,他手中的铅笔笔杆上印着一个浅浅的齿痕,位置与她小时候咬铅笔的习惯一模一样——她总爱用门牙咬住铅笔中段,留下一个半月形的痕迹。她的心猛地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画册的边缘,指甲在纸页上划出细痕。为什么,会如此相似?她望着他左耳的耳钉,那抹银色的光,像极了某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却始终无法拼凑完整。

她从速写本里掏出一片梧桐叶,叶脉间残留着淡淡的蜡笔痕迹,是今早在紫藤花架下捡到的。叶脉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张细密的地图,指引着她去触碰记忆的深处。“这里,可以加一片梧桐叶吗?”她轻声问,将叶子递过去,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这片叶子承载着她所有模糊的渴望。

许昭年接过叶子,指尖触到她指尖的温度,那一瞬间的温暖让他耳尖泛红。他轻轻将叶子贴在画纸上,铅笔沿着叶脉勾勒,线条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个易碎的梦。他望着画中的梧桐叶,叶脉间那抹蜡笔痕迹,正是十年前他们一起涂鸦时,她最爱用的橙红色。他想起那天,她踮着脚把叶子夹进画册,说:“以后要是走散了,看到这样的叶子,就能找到彼此。”他望着眼前的于夏,心底默默地说:“夏夏,你还记得吗?我们曾说,要把所有的秋天都装进画册里。”

于夏望着他的动作,心跳渐渐加快。她忽然发现,许昭年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形状像一片蜷曲的梧桐叶,和她记忆中那个午后发生的事情完美契合。她的呼吸一滞,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为什么,所有细节都如此吻合?她望着他左耳的耳钉,那抹银色的光,像极了某个雨夜,他举着伞站在梧桐树下,耳钉在雨中闪烁的样子。但记忆依旧如雾般朦胧,她只能抓住零星的碎片,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画好了。”许昭年将画递给她,画中的梧桐树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一片梧桐叶正缓缓飘落,叶脉间的蜡笔痕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叶子的边缘微微卷起,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诉说。

于夏接过画,目光落在那片梧桐叶上,叶脉间残留的蜡笔痕迹与她手中的那片叶子一模一样。她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熟悉感,指尖轻轻抚过叶脉的纹路,仿佛触碰到了时光的褶皱。她望着许昭年,眼神里带着探寻,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惑:“你的梧桐叶,画得很特别。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许昭年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失落:“只是觉得,梧桐叶落时,藏着很多故事。”他没有告诉她,那片叶子的纹路,藏着他们十年前的约定;也没有告诉她,他左耳的耳钉,是母亲在他十岁生日时送的,他曾说要戴着它,等着她认出自己。他只觉得此刻的阳光太过温柔,温柔得让他几乎想伸手触碰她的发梢,却又害怕惊飞了这份脆弱的重逢。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叹息。夕阳透过百叶窗,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画纸上的梧桐叶上,像两个在时光里擦肩的身影,虽未相认,却已悄然靠近。远处,紫藤花架下的风铃忽然叮咚作响,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天空,留下一串细碎的鸣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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