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声的硝烟与掌心的温度
听到陆珩电话里的只言片语，苏念的心沉了下去。顾明辉，这个名字像一根刺，从寿宴那天起就扎在她心里，如今果然成了麻烦的源头。她没有进去打扰陆珩，只是默默退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她不懂商业上的尔虞我诈，但她能感觉到陆珩声音里压抑的怒火和冷厉。那是一种被触及底线后的反应。那块地皮，想必对他极为重要。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开了，陆珩走了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冷峻。但在看到她的瞬间，那抹冷意迅速消融，被温和取代。
“等很久了？”他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心温热。
“刚到。”苏念摇摇头，没有提及听到的电话内容，只是仰头看着他，轻声问，“事情很麻烦吗？”
陆珩眸光微动，似乎不想让她担心，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小障碍，能解决。”他捏了捏她的手指，“饿了没？想吃什么？”
苏念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有点想吃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家私房面馆。”
“好，就去那里。”陆珩牵着她走向电梯。
接下来的几天，陆珩似乎更忙了，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身上时常带着淡淡的烟味和疲惫。但他从不把工作中的焦躁情绪带回家，面对苏念时，总是尽力维持着平静和温和。苏念也装作不知情，只是更加细心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在他深夜归来时，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开始更加认真地学习企业管理的基础课程，甚至拜托林薇，通过一些不那么直接的渠道，悄悄了解顾家，特别是顾明辉的动向。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多了解一分，或许就能在关键时刻，给陆珩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这天，苏念下课后，去书店买几本参考书。在商业管理区的书架间，她无意中听到了两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女人的对话。
“听说了吗？陆家那位太子爷，这次怕是要栽跟头了。”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怎么了？不是刚为了那个小女朋友闹得满城风雨，看着挺硬气的嘛。”
“硬气顶什么用？生意场上讲的是实力和手段。听说他盯上新区那块肥肉很久了，前期投入巨大，结果临门一脚，被顾家那个私生子截胡了！顾明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拿到了关键性的审批文件，现在占尽了先机。”
“真的假的？顾明辉？他那个身份……能有这本事？”
“哼，谁知道背后使了什么阴招。反正现在陆珩是骑虎难下了，那块地拿不下，前期损失不说，他在集团里的威信肯定大打折扣，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元老，怕是要趁机发难了。”
“啧啧，所以说啊，找女朋友还是得门当户对，关键时刻能帮上忙。找个花瓶，除了惹麻烦，还能干什么？”
两个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苏念却僵在原地，手里的书仿佛有千斤重。原来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截胡？阴招？威信大损？这些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心里。虽然那两人的话充满偏见，但透露的信息却与陆珩最近的疲惫和她听到的电话内容对上了。
她失魂落魄地结了账，走出书店。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陆珩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在于家世，更在于当风暴来临时，她似乎真的……无能为力。
晚上，陆珩难得准时回家吃饭。他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还带回来一束新鲜的百合。
“今天顺利吗？”苏念一边摆碗筷，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嗯，还不错。”陆珩洗了手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颈窝，声音带着一丝放松的慵懒，“项目有了新进展。”
苏念动作一顿。新进展？是好的进展，还是……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在强颜欢笑？
吃饭时，苏念仔细观察着他。他胃口似乎很好，还跟她聊了些工作上的趣事，但苏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
饭后，陆珩接到一个电话，又去了书房。苏念收拾完厨房，泡了杯安神茶给他送去。书房门虚掩着，她听到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
“……证据确凿吗？……好，先按兵不动，等他们签约前一刻再动手……我要让他这次，血本无归！”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推开门，陆珩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讲电话，听到动静，他迅速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还没睡？”他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给你泡了杯茶。”苏念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一片温和。“你……刚才在谈工作？好像很严肃。”
陆珩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避重就轻：“一点小事，快解决了。别担心。”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声音依旧温柔，但苏念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无法真正分担他的压力和烦恼。
这种无力感，在夜深人静时变得格外清晰。她看着身边熟睡的陆珩，他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她伸出手指，想抚平那抹褶皱，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又缩了回来。
她害怕自己的触碰，会惊醒他，会让他发现她内心的不安和彷徨。
无声的硝烟，不仅弥漫在商场上，也悄然渗入了他们之间。苏念第一次对这段感情产生了一丝动摇——她真的能成为与他并肩而行的人吗？还是终究，只会是他的负累？
她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而睡梦中的陆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掌心的温度依旧，但苏念的心，却像是悬在了半空，找不到落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