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名为“日常”的糖
和陆珩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后，苏念的生活像是被注入了一种名为“日常”的甜味剂，平淡中透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他没有像某些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样，展开狂风暴雨般的追求，而是以一种沉稳而细密的方式，悄然渗透进她的生活。
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某家老字号早餐店的生煎，然后在某个加班的清晨，让周助理“顺路”送到她工作室楼下，还是热乎的。
他会在她深夜画稿抱怨眼睛酸涩时，不多说什么，只是第二天，一台最新款的护眼台灯和几盒蒸汽眼罩就出现在了她的工作台上。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元帅”的存在，某天来接她时，车里竟然放着一个精致的猫爬架，说是送给“素未谋面的侄子”的见面礼。
这些举动体贴入微，又不给人压力。苏念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渐渐变得习惯，甚至开始期待他那些不期而至的小关怀。
他们见面的频率不算频繁，一周两三次，有时是共进晚餐，有时是周末下午一起去看个展，或者干脆只是在他加班后，开车载着她在夜晚空旷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兜风，车里放着低回的音乐，偶尔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享受彼此的陪伴。
陆珩似乎很享受这种平淡的相处。苏念发现，当他卸下所有防备，疲惫地靠在副驾驶椅背上，闭目养神时，侧脸线条会显得格外柔和，甚至有些脆弱。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苏念才敢大胆地、长时间地凝视他，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
这天是周六，陆珩难得有一个完整的休息日。他没有安排任何商业活动，而是开车带苏念去了郊外的一个湿地公园。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变色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们沿着木栈道慢慢走着，周围是芦苇荡和偶尔惊起的水鸟。陆珩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休闲装，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像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他手里拿着苏念的帆布包，姿态自然。
“我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春游和秋游。”苏念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心情愉悦地晃动着胳膊，“可以不用上课，还有好吃的。”
陆珩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看来是个不爱学习的小朋友。”
“才不是！”苏念佯装生气地瞪他，“我只是更喜欢大自然。你呢？你小时候秋游什么样？”
陆珩的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我没有参加过学校的秋游。”
苏念愣了一下。
“我母亲身体不好，学校组织的户外活动，需要家长签字同意，并且最好有家人陪同。”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父亲很忙，很少在家。所以，从小学到中学，每次秋游春游，我都是一个人留在教室里自习，或者被老师安排去图书馆。”
苏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很难想象一个小男孩，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听着窗外同学们兴奋的喧闹声，会是怎样的心情。她忽然明白了他身上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偶尔流露出的孤寂感从何而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陆珩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然后目光上移，对上苏念带着心疼和安慰的眼神。他反手将她的手更紧地握住，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神温柔：“不过，现在这样，很好。”
阳光正好，秋风不燥，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这或许，比他童年错过的所有秋游加起来，都要美好。
中午，他们在公园附近的农家乐吃饭。简单的土鸡汤、清炒时蔬、红烧杂鱼，却吃得格外香甜。陆珩似乎胃口很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他看着苏念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忽然开口：“下周三晚上，有个小型的家庭聚会，我姑姑从国外回来，想见见你。你……愿意来吗？”
苏念夹菜的动作顿住了，心脏猛地一跳。家庭聚会？见家人？这……这进展是不是又有点快了？她还没做好准备踏入他那个听起来就很高端的家庭圈子。
看到她脸上的犹豫和紧张，陆珩放下筷子，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只是很随意的家宴，在我公寓里，只有我姑姑和表弟，没有外人。我姑姑人很好，她很早就想见见你了。”
“她……怎么知道我的？”苏念更惊讶了。
陆珩的耳根似乎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可能是我……偶尔提起过几次。”
苏念看着他难得露出的一丝窘迫，心里的紧张忽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原来，他也会在家人面前提起她。
“好。”她听到自己轻声答应，“我去。”
陆珩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谢谢。”
吃完饭，两人沿着乡间小路散步消食。路过一片收割后的稻田，旁边堆着几个金黄色的稻草垛。苏念童心大发，跑过去踮起脚尖想够最上面那个。
陆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他走上前，轻而易举地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啊！”苏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陆珩稳稳地托着她，让她轻松地拿到了那个稻草垛顶上的、一根不知被哪个孩子插上去的、已经干枯的狗尾巴草。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温暖而亲密。
苏念拿着那根狗尾巴草，被他放下来时，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举动，还是因为夕阳。
回城的车上，苏念靠着车窗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车已经停在她家楼下，身上盖着陆珩的外套，而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醒了？”他声音很轻。
“嗯……到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他伸手，帮她理了理睡乱的头发，“上去再睡会儿？”
苏念摇摇头，把外套还给他：“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
她推开车门，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陆珩还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她，对她笑了笑，挥了挥手。
那一刻，苏念心里被一种满满的、踏实而温暖的幸福感充斥着。
见家人带来的那点忐忑，似乎也被这日常的甜蜜冲淡了。她开始觉得，或许，融入他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只要他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