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珩的“赔罪”
俱乐部的内部比苏念想象的更为幽静。没有喧闹的音乐，只有低回的爵士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深色的木质墙面、柔和的灯光以及彼此间隔很远的卡座，共同构筑了一个私密而奢华的空间。
侍者显然认识陆珩，恭敬地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
落座后，苏念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真实。她居然就这么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且第一次印象堪称“恶劣”的男人，来到了这种地方。她偷偷打量对面的陆珩，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旁，姿态松弛，仿佛这里是他的客厅。这种自然而然的掌控感，让苏西有些无所适从。
“苏小姐想喝点什么？”陆珩将酒水单推到她面前。
苏念扫了一眼，那些花哨的鸡尾酒名和昂贵的酒标让她眼花。“一杯温水，谢谢。”她需要保持清醒。
陆珩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对侍者点了点头：“一样，另外加一瓶圣培露。”吩咐完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念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却又不会令人反感。
“苏小姐是插画师？”他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你怎么知道？”苏念惊讶。她记得在联谊会上，姓名牌只写了名字。
陆珩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那是他思考时不经意的小动作。“上周在旧货市场，你蹲在那里挑盲盒的时候，我看到你帆布包侧袋里露出的压感笔。笔杆上有颜料痕迹，而且是Wacom的新款，推测是从事绘画相关。再加上你当时对那个特定图案空盒的执着，应该是审美驱动而非投资，所以猜是插画师。”
苏念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观察力如此敏锐，仅凭一个细节就几乎猜中了她的职业。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又夹杂着一丝奇异的被关注感。
“算是吧。”她含糊地应道，决定夺回一些主动权，“陆先生是……做投资的？”她想起林薇在来时的车上絮叨的情报，说今天会有顶级投行的人到场。
“嗯。”陆珩的回答很简洁，似乎不愿多谈自己的工作，反而将话题绕了回去，“所以，关于那个盲盒……”
来了。苏念挺直了背脊，准备迎接一场关于“先来后到”或“价高者得”的辩论。
却见陆珩从随身的手拿包里，取出了那个引发争端的、印着隐藏款图案的空盒，轻轻推到苏念面前。
“物归原主。”他说。
苏念彻底懵了。“你……什么意思？”
“那天我确实需要那个盒子，用来装一份送给小辈的礼物。原来的盒子损坏了，尺寸刚好合适。”陆珩解释道，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商业案例，“事情紧急，所以当时手段直接了些，很抱歉。”
所以，他抢走盒子，只是为了……当个包装盒？苏念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空盒，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她珍视的、有收藏意义的东西，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个临时应急的容器。这种认知上的巨大落差，让她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好笑。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还给我？”她问。
“礼物已经送出。盒子完成了它的使命。”陆珩看着她，目光深邃，“而且，我看得出来，它对你更有意义。就当是……为那天的鲁莽赔罪。”
侍者送来了水和气泡水。陆珩亲自为苏念倒了一杯圣培露，气泡在杯中升腾，发出细微的声响。
赔罪？用她本来就想要的东西？这位陆总的逻辑还真是……别具一格。但不可否认，他这番举动，确实让苏念心中那点芥蒂消散了大半。
“好吧，”苏念收起盒子，“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只是口头接受？”陆珩微微挑眉，身体略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有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像是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随着他的靠近悄然弥漫开来。“我的诚意已经展示了，苏小姐是否应该给一个机会，让这赔罪更正式一些？”
苏念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半拍。“什么机会？”
“比如，”陆珩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允许我请你吃一顿正式的晚餐，以弥补那天在旧货市场以及今晚可能给你带来的困扰。”
这简直……太会顺杆爬了。苏念心想。从抢盒子到还盒子，再到顺势提出约会邀请，这个男人的每一步都走得理所当然，滴水不漏。
她应该拒绝的。和这样一个深沉莫测、背景悬殊的男人有更多牵扯，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但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以及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期待（或许是她的错觉），到嘴边的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个盲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手边，像一个小小的、命运设置的开关。
或许，拆开这个名为“陆珩”的盲盒，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
“只是……吃饭？”苏念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试探。
陆珩笑了，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笑，虽然很淡，却瞬间柔和了他冷峻的面部线条。“当然。时间地点由你定，菜单也由你选。我保证，只是一个纯粹的、赔罪的晚餐。”
窗外是流淌的黄浦江夜景，窗内是流淌的钢琴曲。在这个浮华又疏离的都市夜晚，苏念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好。”
陆珩举起水杯，向她示意：“那么，预祝我们……晚餐愉快，苏念。”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省去了“小姐”的敬称，自然得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
苏念也举起了杯，两只玻璃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始料未及的关系，敲下了一个开始的音符。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此刻，她选择遵从内心那点蠢蠢欲动的好奇。
命运的盲盒，已经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