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夸夸怪温衍

国庆长假的校园，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空旷而宁静。陆昭屿把自己泡在游泳馆里，用高强度的训练和冰冷池水来麻痹那些不愿触及的思绪，一连两天，几乎与外界隔绝。

第三天，他照例背着运动包走向游泳馆，却在馆外林荫道的尽头，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昭屿哥！”

他回头，看见温衍正小跑着追上来，背上还挎着一把木吉他，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你又要去训练吗？”温衍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问。

陆昭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温衍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又扬起笑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本来新学了一首曲子，想第一个弹给你听听的……不过你要训练的话，就算啦！”

第一个弹给他听？

陆昭屿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他看着温衍那双亮晶晶的、带着些许期盼又怕被拒绝的眼睛，那句“下次吧”在喉咙里转了个圈，出口时却变成了：“……有时间。现在听也行。”

“真的吗？”温衍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亮的星辰，“那我们去植物园吧！那里现在肯定没人，安静！”

于是，两人出现在了秋意渐浓的植物园。果然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他们找了一张被树荫半遮的石凳坐下。

温衍取下吉他，仔细地调着音，神情专注。弄好后，他抬头看向陆昭屿，深吸了一口气，显得有些紧张，轻声问：“昭屿哥，你……准备好了吗？”

陆昭屿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郑重模样，有点想笑。他听个曲子需要准备什么？该准备的不是演奏者本人吗？

“嗯。”他还是配合地应了一声。

温衍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指尖轻轻拨动了琴弦。

前奏流淌出来，是一首舒缓的英文民谣。陆昭屿听不懂歌词，但旋律很美，像秋日午后潺潺的溪流，温柔地包裹住听觉。而更吸引他的是温衍的状态——当他开始弹唱时，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刚才那个紧张询问他是否准备好的判若两人。

他微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带着自然的、沉浸其中的微笑。他的声音干净清朗，唱着陌生的语言，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焦躁的魔力，像无忧无虑、降落人间的小天使。偶尔，他会抬起眼，目光与陆昭屿的对上，然后便冲他甜甜地、毫无阴霾地一笑，再重新专注于琴弦。

陆昭屿靠在石凳上，安静地看着，听着。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这旋律，这个弹琴的人，和这人脸上比阳光还温暖的笑容。胸口那股盘踞多日的烦躁和阴郁，竟在这歌声中悄然冰消瓦解。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温衍放下吉他，期待地看向他，眼睛亮亮的：“好听吗？”

陆昭屿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慢了半拍才回答：“……好听。”

“那你怎么不给我鼓掌呀？”温衍歪着头，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

陆昭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非常听话地、一板一眼地“啪、啪、啪”鼓了三下掌，动作僵硬，表情却异常认真。

“噗——”温衍被他这呆萌的反应逗得直接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陆昭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傻气，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有些窘迫地放下手，别扭地转开了脸，不敢再看温衍那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之后的时间里，大多是温衍在说，说他新学的曲子，说他刷到的有趣视频，说他假期规划的练琴计划。陆昭屿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两句“嗯”、“是吗”、“挺好”。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这么悄然流逝。

到了午饭点，学校的食堂假期关门。两人很自然地一起去了校外的商业街解决午餐。下午回来，温衍兴致勃勃地说：“昭屿哥，我还没看过你训练呢？能去看看吗？”

陆昭屿几乎没有犹豫：“行。”

到了游泳馆，陆昭屿去更衣室换上了泳裤。当他走出来时，温衍看着他，眼睛都直了，毫不掩饰地赞叹：“哇！昭屿哥，你身材也太好了吧！”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水珠未沾，却已带着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陆昭屿被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点不自在，视线扫过温衍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形，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陆昭屿猛地想起上次在舞蹈室外，看到温衍穿着紧身舞蹈服时那柔韧优美的线条……而温衍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场景，以及后来他们被抓包的窘态。

空气安静了一秒。

“噗嗤……”温衍率先控制不住，笑出了声，脸颊泛红，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好笑又甜蜜。

陆昭屿看着他笑，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最终两人什么也没说，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陆昭屿下水开始训练，温衍就自告奋勇地帮他计时。他游的是200米自由泳，转身、划水、打腿，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在水中展现出一种纯粹的力量与速度之美。

温衍紧紧盯着秒表，在他触壁的瞬间按下停止键，然后大声报出成绩：“1分48秒32！”虽然他不太懂这个成绩具体多厉害，但看陆昭屿的表情，应该是很好的。

“昭屿哥！你好厉害啊！”他趴在池边，由衷地喊道。

陆昭屿从水中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温衍那比自己拿了奖还兴奋的样子，一整天被各种直球夸奖填满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飘飘然起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

陆昭屿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洗了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今天的一幕幕——植物园里的歌声和笑容，午餐时对方咬着吸管的模样，泳池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和那一声声毫不吝啬的“厉害”、“好听”、“身材好”……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是疲惫的，但灵魂却轻飘飘的，像是被温暖的云朵托着，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久久落不下来。

这一整天，他都和温衍在一起。

而且，他感觉……好得有点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