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苏念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条明亮的光带。她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是侧耳倾听——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即使明知听不见，也会下意识地去做。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振动。
她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苏哲的房门口。门虚掩着，她探头望去，苏哲还在熟睡，眉头微微蹙着，受伤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纱布洁白得刺眼。她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关上门，开始准备早餐。
厨房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时，苏哲也醒了。他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比昨晚好了些，但依旧带着倦意。
“怎么起这么早？”他靠在厨房门框上，声音还带着睡意。
苏念转过身，举了举手里的锅铲，用手语比划：「饿了吗？粥马上好。」
苏哲点点头，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想起小时候，父母加班时，也是苏念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他。那时她还没灶台高，就踩着凳子给他煮泡面。
早餐桌上，苏哲尝试用左手拿勺子，动作笨拙，粥洒了一桌子。苏念看不下去，把碗端过来，像昨晚一样要喂他。苏哲脸一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他坚持用右手别扭地拿着勺子，虽然慢，但总算把一碗粥喝完了。
饭后，苏念拿出医药箱，要给苏哲换药。她昨晚特意在网上查了伤口护理的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苏哲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软成一滩水，配合地伸出手臂。
纱布一层层揭开，伤口露出来——比苏念想象的要长，缝线像蜈蚣脚一样趴在小臂上，周围皮肤红肿。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微微发抖。
“吓到了？”苏哲轻声问。
苏念摇摇头，强作镇定，用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消毒。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消毒、上药、包扎，每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苏哲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伤口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
换好药，苏念收拾医药箱，苏哲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走到阳台接电话。苏念透过玻璃门，看到他说话时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甚至有些激动地挥动着没受伤的手臂。
电话打了十几分钟。苏哲回来时，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苏念递过一杯温水，用眼神询问。
苏哲叹了口气：“队里的事。上次那个案子，有点麻烦。”他揉了揉太阳穴，“我得去队里一趟。”
苏念立刻摇头，用手语比划：「医生让你休息。」
“就去一会儿，处理完就回来。”苏哲起身要换衣服。
苏念挡在卧室门口，眼神坚决。这是她少有的强硬态度。
苏哲看着妹妹倔强的样子，又气又好笑：“念念，这是工作。”
「工作比身体重要吗？」苏念飞快地打着手语，眼眶有些发红。
两人僵持不下时，门铃响了。苏念去开门，是林薇，手里拎着水果和外卖袋子。
“听说苏警官挂彩了，我来探望一下。”林薇笑着进门，看到兄妹俩对峙的场面，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苏念像看到救星一样，拉着林薇比划起来。林薇看完，转头对苏哲说：“苏警官，你这可不行啊，伤还没好就要去工作？念念都快急哭了。”
苏哲无奈地解释：“有个紧急情况，必须我去处理。”
“再紧急也得养好伤啊。”林薇把外卖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骨头汤，以形补形。队里离了你就转不动了？”
正说着，苏哲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看了眼屏幕，脸色更加难看，直接挂断了。
“是局领导。”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吧，我今天不去队里了。但得在家处理点文件。”
苏念这才让开门口，但依旧不放心地看着他。
接下来的半天，苏哲就在书房里打电话、看文件。苏念时不时借口送水、送水果进去“巡视”，确认他真的在休息。有一次她推门进去，正好听到苏哲在电话里发火：“……这种证据也能丢？你们怎么办事的！”看到她进来，他立刻压低声音，匆匆挂了电话。
午饭是林薇带来的外卖。吃饭时，苏哲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没什么胃口。苏念和林薇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下午，苏哲终于处理完紧急事务，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苏念给他盖好毯子，坐在旁边看书，守着他。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苏哲脸上，他睡得很沉，连手机震动都没听见。
苏念拿起手机，看到是王锐发来的信息：「苏队，东西找到了，虚惊一场。您好好休息。」
她悄悄回复：「他在睡觉，醒了告诉他。」放下手机，她看着哥哥熟睡的脸，伸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
傍晚时分，苏哲醒了。这一觉睡得踏实，精神好了很多。他看到苏念坐在旁边看书，夕阳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安静美好。他心中一动，突然说：“念念，等哥伤好了，带你去旅游吧。就我们俩，你想去哪？”
苏念惊讶地抬起头。苏哲很少主动提出这样的计划，尤其是“就我们俩”。她眼睛亮起来，用手语问：「真的吗？去哪里？」
“随你挑。”苏哲笑了，“云南？海南？或者出国也行。”
苏念兴奋地比划着，列出好几个想去的地方。兄妹俩头碰头地看着手机查攻略，气氛难得的轻松愉快。苏念甚至开始计划要带什么画具，要把看到的风景都画下来。
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苏哲心里既欣慰又愧疚。他承诺过太多次要带她出去玩，却总是因为工作一推再推。这次，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兑现。
晚饭是苏念下厨做的，三菜一汤，虽然简单，但都是苏哲爱吃的。他破天荒地吃了两碗饭，夸赞妹妹手艺见长。饭后，苏念坚持不让苏哲动手，自己收拾碗筷。
苏哲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妹妹洗碗的背影。水声哗哗，她轻声哼着歌——虽然听不到旋律，但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轻微晃动和愉悦的情绪。这一刻的平淡温馨，让他觉得无比珍贵。
晚上，苏念继续画她的绘本。苏哲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妹妹。她画画时特别专注，嘴唇微微抿着，眼神明亮。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母给他报了好几个兴趣班，他却总是逃课去球场打球。而苏念，因为听不见，很多活动参加不了，就一个人在家画画，一画就是一天。
“念念，”他轻声说，“你画得真好。”
苏念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是说真的。”苏哲放下书，“你的画，有温度。”
苏念的脸微微红了，低下头继续画画，但嘴角忍不住上扬。
临睡前，苏念照例给苏哲换药。伤口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红肿了，恢复得不错。她仔细地包扎好，抬头对苏哲比划：「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苏哲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心里软软的：“什么都行，你做的我都爱吃。”
苏念满意地笑了，帮他关好灯，带上门。
这一夜，苏哲睡得很安稳。没有电话吵醒，没有噩梦打扰。他知道，妹妹就睡在隔壁房间，像小时候一样守护着他。这份安静而坚定的陪伴，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而苏念躺在床上，想着哥哥承诺的旅行，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拿出手机，开始认真查看旅游攻略，保存了好多漂亮的风景照片。她想，要把这次旅行都画下来，做成一本特别的游记。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兄妹俩的梦境。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一份关于远方的约定，悄悄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