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桂雨落

九月的桂雨总来得悄无声息，下课铃刚响，一阵秋风卷着金黄的花瓣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落在徐朝朝的练习册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糖。

她坐在座位上，指尖轻轻拈起那片桂花，花瓣软乎乎的，带着清甜的香气，可她的眉眼却依旧耷拉着，方才被女生嘲讽的话还像针似的扎在心上，连指尖都带着点发凉的颤。

忆言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捏着桂花的手上，又扫过她泛红的眼尾。

他把椅子往她这边挪了挪，金属椅腿在水泥地上擦出轻响，在喧闹的课间里划出一片安静的角落。“桂花都快被你捏蔫了。”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像秋风拂过桂树的枝叶，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

徐朝朝猛地回神，低头看了看掌心被揉皱的花瓣，连忙松开手，耳尖泛起薄红：“我……我就是觉得它飘在本子上，有点挡字。”

她的借口说得生硬，连自己都觉得牵强，只能把目光落在练习册的错题上，假装认真看题，可余光却忍不住瞟向身旁的忆言。

忆言没拆穿她的口是心非，只是从桌洞里拿出一张便签纸，轻轻放在她的练习册旁。

便签纸是浅鹅黄色的，边缘印着桂花的纹路，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桂香入墨，错题也能变甜。”字迹潇洒利落，和他清冷的模样截然不同。

“写这个做什么？”徐朝朝捏着便签纸，指尖触到细腻的纸面，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扫过。

“贴在错题本上，下次看题的时候，能闻到桂花香。”忆言说着，伸手把她练习册上的桂花捡起来，夹进自己的语文书里，指尖捻着飘落在桌角的另一瓣桂花，抬眸看向她，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徐朝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小声答道：“我叫徐朝朝，朝阳的朝。”

“徐朝朝。”忆言低声念了一遍，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名字很好听，像清晨的太阳，和这秋日的桂雨很配。”

他的夸赞让徐朝朝的脸颊更烫了，她连忙低下头，把便签纸压在练习册下，假装整理书页。

忆言看着她局促的模样，眼底漾起一点温柔的笑意，没再打趣她，只是把她练习册上的桂花捡起来，重新夹进语文书里：“刚开的桂花最香，夹在书里能香好几天。”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桌沿，带着温热的触感，让徐朝朝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窗外的桂雨还在飘，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在窗台上，像铺了一层金色的绒毯。

忆言看着她依旧紧绷的肩膀，忽然开口：“刚才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徐朝朝的指尖猛地一顿，捏着便签纸的力道重了些：“我没……”

“我都听见了。”忆言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温度很软，“你不是闷葫芦，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不爱说话的人，心里藏着的温柔比谁都多。”

这话像一颗温水里的糖，在徐朝朝的心里慢慢化开。

她从小就内向，不爱和人交流，总被同学说是“闷葫芦”，连父母都偶尔会说她“没出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的沉默里藏着温柔。

她抬头看向忆言，撞进他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盛着秋日的光，还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可是……”徐朝朝的声音细若蚊蚋，“他们都说我很无趣，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那是他们没眼光。”忆言拿起她的数学练习册，翻到错题那一页，用红笔在旁边画了条辅助线，“你看，这道题你只是没找对方法，思路其实是对的，就像桂树，不开花的时候看着普通，一开起花来，香飘整条街。”

他俯身过来时，校服的袖口轻轻擦过她的胳膊，带着洗衣液的清冽味道，混着桂花香，在两人之间漾开。

徐朝朝的注意力被拉到题目上，却忍不住盯着他握着笔的手。

他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红笔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便精准地画出了辅助线。

她跟着他的思路看下去，原本像一团乱麻的题目，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是这样……”她小声说，眼底泛起一点光亮，像被点亮的星星。

“嗯，你很聪明，只是需要人稍微点拨一下。”忆言直起身，把练习册推回她面前，又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水果糖，糖纸是金黄的，印着桂花的图案，“奖励你的，桂花味的，和今天的雨很配。”

徐朝朝接过糖，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像被暖阳烫了一下，连忙缩回手。

徐朝朝接过糖，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像被暖阳烫了一下，连忙缩回手，她低头剥糖纸，糖纸发出轻轻的“沙沙”声，桂花的甜香瞬间在口腔里散开，和窗外的桂花香融在一起。

忆言。”她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忆言看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像只偷吃桂花糕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笑：“因为你是我的同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喜欢看你解出题时，眼睛亮起来的样子，比桂花开得还好看。”

这话让徐朝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可脸颊却烫得厉害。笔袋里放着她昨天特意买的润喉糖，因为她发现忆言上课回答问题时，声音偶尔会有点沙哑。

她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把润喉糖拿出来，轻轻放在他的桌角：“这个……给你。我看你上课说话多，润润嗓子。”

忆言看着桌上的润喉糖，糖盒是浅蓝色的，印着小小的云朵图案，和她软乎乎的样子很像。

他拿起糖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薄荷味的糖，正是他喜欢的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薄荷味？”他挑眉问。

“我……我猜的。”徐朝朝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换……”

“喜欢。”忆言打断她，把糖盒放进书包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谢了，徐朝朝。”

窗外的桂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窗台上的桂花上，折射出晶莹的光。

上课铃响了，忆言把椅子挪回原位，却在起身前，把夹在语文书里的那片桂花轻轻放在她的笔袋上：“留着吧，算是回礼。”

徐朝朝捏着那片桂花，花瓣依旧带着清甜的香气。

她看着忆言认真听课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桂花香在教室里轻轻飘着，像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

她忽然觉得，这个九月的课间，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那片小小的桂花，那颗桂花味的糖，还有忆言温柔的话语，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原本灰暗的世界里。她悄悄把桂花夹进笔记本里，心里默默想，原来有朋友的日子，是这样温暖的。

而这份悄然滋生的羁绊，就像窗外的桂树，在秋日的风里，悄悄扎下了根，只等着往后的日子，开出更甜的花，结出更暖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