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长夏遇风来

蝉鸣更烈了，阳光把操场的水泥地晒得发烫，沈淮璟下台时故意重重踩在台阶上，每一步都带着泄愤似的力道。江谭洺和林沐阳赶紧跟上去，一左一右地护着他，生怕他再闹出点什么。

“这破学校也太寒颤了，操场连个遮阳棚都没有，”沈淮璟扯了扯领口的领带，昂贵的真丝面料被他揉得皱巴巴，“还有那校长，说话磨磨唧唧的，听得我脑壳疼。”

“知足吧，”林沐阳掏出手机扇着风，“至少公寓是独栋的，带泳池和花园，我刚看了照片，比咱们想象中强多了。”

江谭洺点头附和：“等会儿报完名就去收拾，晚上带你去吃景城最有名的烧烤，听说味道一绝，比京城的老字号还地道。”

沈淮璟没接话，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刚才陆离坐的方向，却见那片座位已经空了，只有一本摊开的练习册落在长椅上，封面上的名字，字迹清秀好看——陆离。

他嗤了一声，心里莫名有点不爽，大概是觉得那家伙太装模作样，全场都在看他，就这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走了，去教务处。”沈淮璟收回视线，转身往教学楼走，步伐依旧张扬，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而此时的陆离，正快步走向校门口的杂货铺。他刚才发现爷爷的降压药快吃完了，想着趁午休时间买了送回家。刚走到巷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争执声拦住了去路。

“你他妈会不会走路？”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被沈淮璟撞了个趔趄，站稳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眼瞎了？”

沈淮璟本来就一肚子火，闻言直接停下脚步，回头时眼神冷得像冰：“你再说一遍？”

黄毛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仗着身边有几个同伙，硬着头皮道：“我说你眼瞎！走路不看路，撞了人还这么横？”

江谭洺赶紧上前想拉开：“误会误会，他不是故意的……”

“滚蛋！”沈淮璟一把拉开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黄毛，“在京城，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让你这破头发今天就全掉光？”

他周身的戾气太重，黄毛的脸色瞬间白了，脚步下意识地后退。

陆离就站在不远处，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挡了去路。他皱了皱眉，想着赶紧绕过去，却没注意脚下的石子，一个踉跄，怀里的药盒掉在了地上，几盒降压药滚了出来，正好停在沈淮璟的脚边。

沈淮璟的目光落在脚边的药盒上，又抬眼看向陆离。少年清瘦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是弯腰去捡药盒，指尖纤细，动作很轻。

“喂，”沈淮璟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不耐烦，“你没看见这儿在办事？不会绕路走？”

陆离捡药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抱歉，我赶时间。”

他的声音很淡，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莫名地让沈淮璟心里的火气消了一点。

黄毛见有机可乘，趁着沈淮璟分神，拉着同伙就跑了，边跑边喊：“算你狠！”

沈淮璟没心思追，视线落在陆离手里的药盒上，瞥见上面“降压药”的字样，又看了看少年清瘦的模样，心里莫名窜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

陆离把药盒收好，放进帆布包，没再看沈淮璟一眼，侧身绕开他，继续往巷外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淮璟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干净得不像话，和他身上的烟味、酒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还注意到，少年束在脑后的头发，发尾有些分叉，显然是很久没打理了。

“喂，娘娘腔！”沈淮璟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陆离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两秒，便继续往前走，背影挺拔，没有丝毫动摇。

沈淮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淮璟，怎么了？”江谭洺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认识？”

“不认识。”沈淮璟收回视线，语气又变得烦躁，“走了，去教务处。”

只是那抹清瘦的身影，和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而另一边，陆离加快脚步回到爷爷的杂货铺。爷爷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揉着膝盖，看见他回来，立刻露出笑容：“阿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耽误上课吧？”

“没有爷爷，”陆离把药递给他，“我看你的药快吃完了，顺便买了。”

爷爷接过药，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又为了我折腾，这头发……要不还是剪了吧，留着多累啊。”

陆离笑着摇头：“不累，再等等。”

他坐在爷爷身边，帮他揉着膝盖，目光望向巷口的方向，脑海里莫名闪过刚才那个嚣张的少年。那双带着戾气的眼睛，和他身上截然不同的气场，都让陆离觉得陌生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