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悖德之茧

沈巍不再询问外界，也不再提及赵云澜的名字。那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每次触及，都会在他心口留下焦灼的痛楚，连带引动体内能量的不稳。而夜尊，总能在他情绪波动的前一刻，用那同源的力量抚平一切。

这种无言的默契，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谋。

沈巍的力量恢复得很快，甚至超过了受伤之前。黑暗与光明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彼此缠绕，难分彼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强，更……无所顾忌。偶尔，当他调动能量时，指尖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丝丝黑雾，带着冰冷的毁灭气息，这让他感到陌生，却又隐隐有种挣脱束缚的快感。

夜尊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满足与占有欲日益浓烈，但他掩饰得很好。他不再总是隐于阴影，有时会坐在沈巍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像一对……寻常的兄弟，或者说，更像一对关系微妙、彼此试探的伴侣。

“哥哥，还记得我们最初形态时的感觉吗？”夜尊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怀念的蛊惑，“没有形体，没有界限，只有纯粹的能量与意识，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沈巍正在翻阅一本从安全屋书架上找到的、无关紧要的古籍，闻言指尖微微一僵。他当然记得。那是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是后来所有形态都无法复刻的绝对亲密。他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夜尊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低沉而缓慢：“后来，我们有了形体，分了先后，定了光暗……就有了隔阂，有了背离。”他的目光落在沈巍微微抿起的唇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流连，“但我从未觉得我们应该是分开的。哥哥，融合才是我们的归宿，是回归本源。”

“融合……”沈巍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强行吞噬的恐惧，而是带着一种……隐秘的、悖德的悸动。如果融合，是否就能彻底摆脱这无尽的撕扯与痛苦？是否就能填补那自分离之日起就存在的空洞？

“不是吞噬，是回归。”夜尊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纠正道，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沈巍身边，并未触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灼热，“让你重新变得完整，让我也重新变得完整。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哥哥。这无关对错，只是……宿命。”

他的气息带着冰冷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让沈巍熟悉的、安心的味道。沈巍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疯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执着了万年的深情与偏执。

这一刻，沈巍清晰地意识到，夜尊对他，不仅仅是占有，更是一种扭曲到极致、深刻到骨髓的……爱。一种不容于世、不容于光、甚至不容于他们自己的，悖德之爱。

而他，在这日复一日的依赖与侵蚀下，在这份沉重而绝望的情感面前，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竟然可耻地……动摇了。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属于夜尊的黑暗能量，正因为本尊的靠近而欢欣雀跃，丝丝缕缕地试图向外探出，想要与源头交融。

看到沈巍眼中那熟悉的挣扎与抗拒渐渐被一种迷茫的、近乎认命的脆弱所取代，夜尊知道，时机快要成熟了。他的哥哥，正在亲手为自己编织一个名为“宿命”与“依赖”的茧。

他缓缓俯身，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没有做出任何过界的举动，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锁住沈巍，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承认吧，哥哥。你的身体记得我，你的灵魂在呼唤我。我们之间的牵绊，远比你对那个凡人的愧疚……更深，更不可分割。”

沈巍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沉默，在这种时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