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风歇琉璃火（1）

益州南去八百里，有废寺名“琉璃”，建于崖畔，下临怒江。寺之最后一尊佛像，乃琉璃药师，高不盈尺，通体碧透，佛腹空，内藏火绒——传为前朝铸师以血为引，能照见亡人。

每岁春尽，夜有风自江底起，挟水气拍佛身，火绒便自燃，碧火沿佛泪痕而下，如药师垂泪。崖下渔户呼为“风泣”，言闻之者，三日内必失所爱。

天宝十载，春尽夜，风却未至。崖顶反来一客：青衣短笠，负长匣，于佛前燃一炷白檀，烟直如线，不摇。

客名顾无咎，昔年宫廷铸师，奉诏铸金人，误伤同僚，流放岭南。今跋涉千里，只为借佛火一照。

三更，顾无咎启匣，取出一物——乃少女手掌，已干缩，指骨纤长，无名指缺一节。掌背嵌铜绿，隐约成“琉”字。

以掌贴佛腹，火绒倏地自燃，碧火沿掌纹爬升，竟于掌心开出一朵莲，莲心映一影：少女伏案，以锉刀刻佛，刀刀见血。

影忽转，少女回首，面庞与顾无咎七分相似，却少右眼——空洞处嵌一小小铜钉，钉头刻“璃”。

顾无咎跪地，以额抵佛足，血沿琉璃泪痕而下，与火相融，竟发出婴儿啼声。

十年前，顾氏兄妹以铸艺名动蜀中。朝廷征药师佛，限三月，不成即族诛。妹顾无瑕素有“琉璃手”之称，自愿舍身——以掌为模，以血为釉，铸佛于火。

佛成之夜，无瑕自剜右眼，嵌铜钉于佛瞳，言：“一眼照生，一眼照死。”遂跃炉而亡。佛得血祭，通体碧透，内藏火绒，能自燃七日。

然宦官贪功，诬顾无咎“以人祭炉，妖言惑众”，流放岭南；佛亦被凿空腹，火绒散，泪痕干，自此风不再泣。

今宵，火仅燃一瞬，即被江风吹灭。佛腹空处，忽落铜钉，钉头“璃”字被火灼成赤红，恰嵌顾无咎掌背旧疤——那是昔年铸金人时，被无瑕以锉刀所伤，血亦成“琉”形。

顾无咎以掌承钉，血与铜锈相融，竟铸出一枚小小莲印，莲心空，恰对佛泪痕。自此，碧火永熄，风亦止。

次日，崖下渔户见废寺新立一碑，碑无字，唯嵌一掌，掌背莲印赤红，似未干。掌侧刻：

> “风歇琉璃火，

掌覆无瑕痕。

一眼照生路，

一眼照亡人。

生不见，

死亦难平。”

尾声

后十年，怒江春尽无风，崖顶偶现青影，以掌贴碑，碑泪痕处泛碧火一瞬，即灭。渔户传：昔年铸师以余生赎罪，以掌为钥，锁风停火，唯留己意，岁岁难平。

作者：每一张都是篇章1

作者：差不多都是这一类的

作者：希望会有人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