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樱下的哥与竹里馆的衣

开学季的喧嚣渐渐沉淀,A大的春天才真正舒展开来。玉兰在枝头绽放出洁白硕大的花朵,迎春花的嫩黄点缀在墙角,空气里弥漫着万物复苏的清新气息。

  “竹里馆”——这个融合传统竹编工艺与现代空间美学的文化中心设计项目,成为了苏念研一春季学期最重要的课题。

  灵感源于云溪外婆家的那片青翠竹林,那份悠远宁静的乡愁,化为她笔下流淌的线条。她开始频繁地泡在建筑学院的模型工作室,切割、粘合、调整比例,纤白的手指常常沾满胶水和细小的竹签屑,蓬松的卷发有时也凌乱地翘起几缕,像春天里不安分的小草。

  模型工作室的灯常常亮到深夜。这天清晨,苏念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学院大楼,初春的晨风带着料峭寒意,她裹紧了身上那件穿了两年、洗得有些发白的米色开衫,准备去食堂随便对付一口早餐。刚走出几步——

  “念念。”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侧响起。

  苏念猛地转头,只见谢屿的车不知何时停在路边。他降下车窗,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风衣,轮廓在微熹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清晨的寒意仿佛瞬间被驱散。

  “谢……教授?”苏念小跑过去,脸颊因为寒风和看到他而微微泛红。

  “上车。”谢屿言简意赅,打开副驾驶的门。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弥漫着一股温热香甜的气息。谢屿递过来一个保温袋,袋口还氤氲着热气。

  “给你的。”他目光落在她略显单薄、甚至有些缩起来的肩膀,以及那件旧开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先吃。”

  苏念接过保温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双层便当盒。揭开盖子,上层是煎得金黄的太阳蛋、翠绿的荷兰豆和几片诱人的火腿,下层是熬得软糯喷香、点缀着碧绿葱花的鸡丝粥。旁边还有一个小格,放着几颗饱满的草莓和切好的奇异果块。

  “趁热吃。”谢屿启动车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工作室阴凉,下次带件厚点的外套。”

  暖流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心窝。苏念捧着温热的便当盒,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鲜美的滋味熨帖着熬夜后的疲惫肠胃。她偷偷抬眼看他专注开车的侧脸,晨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下颌线。鼻尖有些发酸,心里却甜丝丝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小声嘟囔,语气里却带着被宠溺的甜蜜。

  谢屿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沾了点粥渍的唇角停留一瞬,唇角微扬:“嗯,不是小孩。是……让人操心的设计师。”他顿了顿,看着她满足地眯起眼的样子,补充道,“‘竹里馆’的立意很好,不用太急,基础打牢更重要。”

  “嗯!”苏念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就是想快点做出效果图给……哥看!”“哥”字出口,声音轻了些,带着点试探和羞赧。

  谢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喉结微动。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脸颊微红、低头喝粥的女孩,琥珀色的眼眸里漾开更深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温和:

  “好。哥等着。”

  午后的模型室,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倾泻进来,在堆满竹片、图纸和工具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苏念正全神贯注地调整一片竹编模型的弧度,腰背挺得笔直,脖颈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微微发酸,身上那件旧开衫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有些多余,被她随意地搭在了椅背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指间夹着一颗晶莹的青柠薄荷糖,轻轻放在她摊开的设计稿旁边。

  苏念抬起头。谢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几份文件,似乎是路过。他脱了风衣,穿着合身的浅灰色羊绒衫,阳光落在他身上,柔和了轮廓。

  “提提神。”他声音不高,带着工作时的清冷,目光却敏锐地扫过她略显单薄的穿着和椅背上那件旧开衫。

  “谢谢……哥。”苏念剥开糖纸,将清凉酸甜的糖球塞进嘴里,熟悉的滋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刚想继续工作,谢屿却将臂弯里搭着的、他那件质地上乘的深灰色羊绒开衫拿了下来,动作极其自然地、展开,然后轻轻地披在了苏念的肩上。

  带着他体温和清冽干净气息的暖意瞬间包裹住了她微凉的肩背。柔软细腻的羊绒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穿着。”他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这里阴凉,容易感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明显有些年头的旧开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又蹙了一下。

  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和关怀弄得有些懵,脸颊微红,下意识地想拒绝:“我……我不冷……”她自己的开衫还在椅背上呢。

  谢屿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种无声的笃定。仿佛在说:听话。

  苏念败下阵来,乖乖地拢紧了肩上宽大柔软的羊绒开衫。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严密地包裹着她,像一层无形的保护罩。她像只被主人裹进温暖毯子的小猫,舒适地缩了缩脖子,继续埋首于模型之中,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她的心绪。

  谢屿看着她被宽大衣服衬得更加纤细的身影,眼底的冷峻化为一片柔和。他没再打扰,走到窗边,安静地翻阅起手中的文件。午后的阳光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形成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剪影。

  工作告一段落,苏念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模型室。她刚脱下谢屿那件昂贵的羊绒开衫,小心翼翼地叠好抱在怀里,就见他从窗外收回视线,走了过来。

  “走吧。”谢屿很自然地接过她怀里抱着的那堆图纸和模型材料,目光却落在她刚穿回自己那件旧开衫上。

  “嗯!”苏念点头,抱着他的开衫跟在他身侧。

  走出学院大楼,春日的暖阳晒得人懒洋洋的。谢屿没有走向停车场,而是带着苏念拐向了校园里一条种满早樱的小路。粉白的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落在肩头,美不胜收。苏念惊喜地看着眼前的景色,脚步都轻快起来。

  走到一处开得最盛的樱花树下,谢屿停下了脚步。他侧过身,看着身旁仰头看花、脸上带着纯粹喜悦的女孩,阳光穿过花枝,在她白皙的脸颊和蓬松的卷发上跳跃。

  “念念。”他低声唤她。

  “嗯?”苏念转过头,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樱花和他。

  谢屿没有多言,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装简约雅致的纸袋,递到她面前。

  “这是……”苏念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打开看看。”谢屿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念疑惑地接过纸袋,解开丝带,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她小心地拿出来展开——

  是一件柔软厚实的奶油白色针织开衫!质地细腻,针脚考究,触手生温。款式简约大方,圆领设计,门襟是精致的贝壳扣。颜色温柔,像春日里刚打发的奶油。

  “哥?”苏念抬起眼,惊讶又无措地看着他,“这是……”

  “看你总穿那件旧的,春天早晚凉,这件厚实些。”谢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明显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点起球的旧开衫上,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试试看合不合身。”

  苏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她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她看着手里这件明显品质上乘的新开衫,再看看谢屿那双沉静却带着关切的眼睛,鼻尖微微发酸。她脱下自己的旧开衫,换上这件新的。

  柔软的羊绒般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温暖又舒适。尺码完美贴合她纤细的身材,奶油白的颜色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透亮,蓬松的卷发垂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温婉又清新。

  “很好看。”谢屿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意,“很适合你。”

  苏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又抬头看看他,脸颊又悄悄飞起红霞。她捏着衣角,小声说:“谢谢哥……可是……会不会太贵重了?”她能感觉到这开衫的质地绝非普通。

  “穿着暖和就行。”谢屿轻描淡写地带过,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去落在发顶的一片樱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额头,“旧的……可以留着当睡衣。”他指了指她手里那件旧开衫。

  这个带着点调侃和宠溺的提议,瞬间化解了苏念那点小小的不安和局促。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抱着那件旧开衫,用力点头:“嗯!”

  樱花如雨,纷纷扬扬。穿着新开衫的女孩笑容明媚,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她身侧,目光温柔专注。阳光透过花枝,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定格成春天里最温暖动人的画面。谢屿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心头那片名为“家”的蓝图里,又添上了一笔温暖的色彩——一件属于她的、柔软的新衣。

  春季天气多变。连续几天的熬夜和紧绷,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苏念那点小身板终于发出了抗议。在“竹里馆”项目小组讨论会后,她感觉头昏脑涨,嗓子像吞了砂纸一样干疼,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蔫蔫地抱着沉重的模型资料走出实验室,迎面就撞上了刚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的谢屿。他手里拿着车钥匙,似乎正准备离开。

  “脸色怎么这么白?”谢屿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眉头立刻拧紧,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微凉的手背触碰到滚烫的皮肤,苏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股强撑着的劲儿瞬间垮了,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眼眶都有些发热。被他这样关切地看着,身体的难受仿佛被放大了十倍。

  “有点……冷……嗓子疼……”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的,像只生病的小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谢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二话不说,直接拿过她怀里沉重的资料夹,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半圈进自己怀里,隔绝了走廊里带着寒意的穿堂风。他身上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

  “走,去医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急切。

  苏念被他半抱着往前走,额头抵着他温热的胸膛,鼻腔里全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味道。身体的难受和心里的依赖交织在一起,让她脆弱得想哭。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里,密闭的空间让她更加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力量。她下意识地将脸埋得更深,闷闷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浓重的依赖和委屈,从谢屿的胸前传出:

  “……哥,难受……头好晕……”

  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像被遗弃的小猫在呜咽。

  揽着她肩膀的手臂猛地一紧!谢屿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卷发顶,看着她因为难受而微微颤抖的纤细肩膀,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怜惜:

  “嗯,哥在。”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笨拙却充满珍视,“马上就到医院了,忍一忍,嗯?”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带着哄慰的意味。

  他揽着她快步走出电梯,苏念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