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水

八月的上海，空气里都浮动着燥热。祁池的生活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节奏。白天，她大多会去工作室。

工作室是她和大学好友边穗、嬴欲、苏渝合开的，位于市区一个闹中取静的老洋房里。四人都是设计师，各自负责不同方向，但共享空间和资源。

“哟，我们祁大小姐来啦？”边穗正对着人台调整一件样衣的腰线，看见祁池推门进来，打趣道，“最近神出鬼没的，消息也不回，还以为你被哪个男妖精勾走了魂呢。”

祁池放下包，无奈地笑笑：“少胡说。最近……有点私事，在处理。”

嬴欲从电脑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敏锐地打量了她一下：“气色倒是不错。就是感觉……嗯，说不上来，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苏渝端着刚泡好的花茶过来，递给祁池一杯，温柔地问：“是家里的事吗？需要帮忙吗？”

“没有，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祁池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她没法跟朋友们解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婚姻和五个陌生的“丈夫”，只能含糊其辞。

“那就好。”边穗凑过来，挤挤眼睛，“说真的，池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感觉你最近……眉目间有种，啧，被滋润过的感觉？”

祁池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热，佯装生气地拍了她一下：“边穗！你再乱说我把你样衣剪了！”

“哎呀，资本家听了都要落泪！”边穗笑嘻嘻地躲开。

工作室里充盈着熟悉的笑闹声和布料、纸张、香薰混杂的气息，这让祁池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这里是她独立于佘山那个“家”之外的世界。

下午，祁池正专注地修改一张秋季系列的线稿，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那个“家”的群。

[@所有人 今晚俱乐部有活动，不回来吃饭。]

是周诣涛发的。

过了一会儿，蔡佑其回了个：[收到。]

罗思源：[知道啦！]

黄垚钦回了个系统自带的“OK”手势。

许鑫蓁没冒泡。

祁池看着那条通知，手指动了动，也回了一个简单的：[好。]

她放下手机，继续画图，心里却莫名松了一下。这样也好，不用思考晚上回去会不会碰到谁，要不要尴尬地找话题。

下班时间，边穗伸着懒腰提议：“姐妹们，晚上新天地那边新开了家本帮菜，去尝尝？”

祁池摇摇头：“你们去吧，我有点累，想直接回去休息。”

“你这什么老年人作息？”边穗不满。

嬴欲看了祁池一眼：“让她回去吧，看她最近是没什么精神。”

和苏渝道别后，祁池独自打车回了佘山。别墅里果然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运行声。她换了舒服的家居服，给自己简单煮了碗面，坐在宽敞的餐厅里慢慢吃着。

快九点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和隐约的说话声。门被打开，是罗思源和蔡佑其先回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些疲惫，但看到坐在客厅看纪录片的祁池，都愣了一下。

“祁池？你还没休息？”罗思源换了鞋走进来。

“还没。”祁池暂停了电视。

蔡佑其注意到餐厅桌上还没来得及收的碗筷：“你晚上就吃的这个？”

“嗯，简单吃点。”

“那怎么行，”罗思源皱了下眉，“以后我们晚上不回来，你点外卖或者让阿姨来做也行啊，别总凑合。”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自觉的关切，让祁池怔了怔。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蔡佑其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了杯水出来，递给祁池：“喝点水。”

祁池接过来，触手是温热的，杯子里还飘着两片新鲜的柠檬。

“谢谢。”她小声道谢，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不客气。”蔡佑其笑了笑，和罗思源一起上楼洗漱去了。

十点多，祁池准备回房睡觉时，许鑫蓁也回来了。他看起来比另外两人更累，头发有些乱，径直走向厨房冰箱拿了瓶冰水，仰头灌了几口。

看到祁池站在楼梯口，他动作顿了一下，放下水瓶，语气没什么起伏：“还没睡？”

“正要睡。”

“哦。”他应了一声，视线扫过她手里空了的柠檬水杯，没再说什么，也转身上了楼。

祁池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窗外是寂静的夏夜，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她想起罗思源那句“别总凑合”，想起蔡佑其那杯恰到好处的温柠檬水，甚至想起许鑫蓁那没什么情绪的一声“哦”。

这个“家”，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没有逼迫，没有令人窒息的关注，只有一种缓慢渗透的、带着距离感的照顾。就像这八月夜晚的风，拂过皮肤，留下若有似无的痕迹。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身体深处，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的、陌生的疲惫感，悄然蔓延开来，但她只以为是最近没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