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下辈子，眼睛放亮
夜色渐浓，流云坊市的灯火却愈发璀璨，如同镶嵌在黑风山脉边缘的一颗喧闹明珠。
晏昭并未带着凌瑶远离，而是在坊市外围找了一处僻静且能观察到入口动静的山坳，暂时落脚。
他盘膝而坐，五块下品灵石置于身前。剑核微旋，一股吸力传出，灵石中那稀薄的灵气便被迅速抽离，汇入经脉，经过剑核炼化，化为精纯的灵力滋养己身。不过片刻，五块灵石便光泽尽失，化为凡石。
杯水车薪。
晏昭睁开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这点灵气，对他如今的需求而言，无异于沙漠滴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坊市。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小心翼翼地蔓延开来，避开那些明显的阵法节点和气息强大的存在，感知着坊市外围区域的动静。
流云坊市并非铁板一块，除了明面上的店铺和秩序，其阴影之下，同样存在着混乱与血腥。杀人夺宝，黑市交易，屡见不鲜。尤其是在坊市外围，那些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更是危机四伏。
他在寻找目标。
一个合适的，可以让他试剑，并能带来第一笔可观收益的目标。
凌瑶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不远处，抱着膝盖，看着山下那片灯火，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月至中天。
忽然，晏昭眼神一凝。
在他的神识感知边缘，距离坊市入口约莫三里外的一处密林中，两股气息正在快速移动。前面一道气息紊乱虚弱，仅有炼气六层左右，正仓皇逃窜。后面一道气息则凶戾强横，达到了炼气八层，紧追不舍，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典型的杀人越货。
晏昭站起身，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夜色。
“在这里等着。”他对凌瑶丢下一句话，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如同鬼魅般朝着那处密林潜行而去。
凌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抱紧了膝盖，将身体往阴影里缩了缩。
……
密林之中，逃亡者是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修士，他胸前染血，脸色苍白，脚下步伐已然踉跄。追击者则是一个满脸横肉、手持鬼头大刀的壮汉，眼中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芒。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把‘血精草’交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壮汉狞笑着，挥刀劈出一道凌厉的刀气，将前方一棵大树拦腰斩断，逼得那中年修士狼狈翻滚躲避。
“道友……道友饶命！血精草我给你……只求放我一条生路！”中年修士声音颤抖，已是强弩之末。
“现在求饶？晚了！”壮汉步步紧逼，又是一刀劈出，刀风呼啸。
就在那刀气即将临体的瞬间——
一道冰蓝的流光，毫无征兆地自侧方的黑暗之中电射而出！
快！快得超出了壮汉的反应极限！
那流光并非直取他的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撞在了他鬼头大刀的刀脊之上！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壮汉只觉一股冰寒刺骨、又蕴含着恐怖锋锐之意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那柄下品法器级别的鬼头大刀，竟被直接震得脱手飞出，“哆”的一声深深插入不远处的树干！
“谁？！”壮汉又惊又怒，猛地转头看向流光来处。
只见一个身穿破烂青衫、面容冷峻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数丈之外，正缓缓收回并拢的食指与中指。那指尖，一缕微弱的冰蓝寒气正缓缓消散。
正是晏昭！
他并未动用霄霜剑本体，仅仅是以指代剑，催发了一缕《玄霜剑诀》的剑气！
“炼气七层？”壮汉感知到晏昭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晏昭刻意压制后显露的），先是一愣，随即暴怒，“区区炼气七层，也敢管老子的闲事？找死！”
他虽失了兵器，但自恃修为高过对方一层，怒吼一声，周身土黄色灵力爆发，双拳泛起岩石般的光泽，如同蛮牛般朝着晏昭冲撞而来！竟是一名体修！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冲撞，晏昭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闪避。
就在壮汉拳头即将临身的刹那，晏昭动了。
他的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顺着壮汉冲撞带起的劲风微微一晃，正是《流云剑遁》中的卸力法门。同时，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点向壮汉的肋下！
这一指，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
但壮汉却脸色剧变！他感觉到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冰寒剑气，如同毒蛇般，无视了他体表的灵力防御，直接透入体内！
“噗！”
壮汉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身体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白霜，蜷缩着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一指！
仅仅一指！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那个原本在等死的中年修士，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晏昭看都未看地上失去战斗力的壮汉，目光转向那中年修士，声音冰冷：“血精草。”
中年修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双手奉上，声音颤抖：“在……在这里……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已是炼气六层，却称呼显露炼气七层修为的晏昭为前辈，可见方才那一指带给他的震撼。
晏昭接过玉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株通体血红、叶片如同血管般脉络清晰的灵草，散发着浓郁的气血之力。确实是血精草，看年份，至少价值上百下品灵石。
他合上玉盒，收了起来。然后，走到那壮汉身边，俯身将其腰间的储物袋扯下，神识粗暴地破开其上简陋的禁制，扫了一眼。
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但灵石只有三十多块下品灵石，还有一些低阶的妖兽材料和丹药，价值不大。
晏昭将储物袋收起，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连忙道：“前辈……若无事，晚辈……晚辈就先告辞了？”
“你可以走了。”晏昭淡淡道。
中年修士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朝着坊市方向跑去，连头都不敢回。
晏昭则走到那壮汉面前。
壮汉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求饶：“前……前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所有东西都给您！求您饶我一命！”
晏昭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下辈子，眼睛放亮些。”
话音未落，并指如剑，轻轻点在其眉心。
一缕冰寒剑气透入，壮汉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晏昭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他弹出一道微弱的火苗，将壮汉的尸体化为灰烬，处理干净痕迹后，身形再次融入黑暗，悄无声息地返回了之前的山坳。
从离开到返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凌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见他回来，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晏昭将那个装着血精草的玉盒和壮汉的储物袋丢给她。
“收好。”
凌瑶接过东西，看了看玉盒中的血精草，又看了看储物袋里那点可怜的灵石，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默默将东西收了起来。
晏昭重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在他体内，剑核微微嗡鸣，方才那干净利落的一指，以及最后果断的灭口，似乎让剑核流转的灵力更加顺畅了一丝，那股属于剑的锋锐与决绝之意，也愈发凝练。
以战养战，以杀止杀。
这流云坊市的阴影，或许正是他磨砺剑锋，快速积累资本的最佳猎场。
夜色深沉，山风拂过，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很快便消散无踪。
只有远处坊市的灯火，依旧不知疲倦地喧嚣着，映照着这修仙界最真实、也最残酷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