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怕什么？有我

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搜寻动静。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晏昭靠坐在岩壁阴影最深处，周身气息被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毒蛇。他体内那些剑意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的威胁，不再像往常那样躁动不安，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引而不发的沉寂，丝丝缕缕的锋锐之气在他经脉中无声流转。

他微微侧头，看向紧挨着他、身体微微发抖的凌瑶。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苍白得像雪，嘴唇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齿印，那双总是带着怯懦或关切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这恐惧，如此真实，如此脆弱。

晏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想起矿洞里她手腕的青紫，想起她高烧时的呓语，想起她咳出的鲜血，想起她一次次将食物让给他，自己啃食草根的沉默……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用猜疑掩盖的画面，在此刻生死悬于一线的压迫下，变得无比清晰。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何目的，至少在这一刻，她是与他同在绝境中，唯一能相互依存的人。

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瞬间烧尽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伸出那只布满伤痕、却异常稳定的手，覆上了她紧紧抓着自己衣角、冰冷颤抖的手背。

凌瑶浑身一颤，愕然抬头看向他。

晏昭没有看她，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怕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安抚？

“有我。”

这两个字落下，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块巨石，轰然砸在凌瑶的心上。她怔怔地看着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看着他覆在自己手背上、传递过来微弱却坚定温度的手掌，眼眶骤然一热。

就在这时——

“这边！罗盘有反应了！灵力残留指向这个方向！”一个略显兴奋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了洞内！

来了！

晏昭眼神一厉，覆在凌瑶手背上的手猛地收紧，随即毫不犹豫地松开、收回！

他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弩，周身那沉寂的剑意碎片在这一刻被彻底引动！不是温和的引导，而是近乎自毁般的强行催发！

“噗——”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剩下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要用自己作饵，用这强行催发的、驳杂却凌厉的剑意气息，引开洞外的追兵！为凌瑶争取一线生机！

就在他即将不顾一切冲出洞口的电光火石之间——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沉剑谷的更深處炸响！

紧接着，整个石窟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簌簌落下碎石和灰尘！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毁灭、暴戾、以及某种古老苍茫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海啸般从谷内深处席卷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沉剑谷！

洞外，那原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不好！是谷内那头沉睡的‘煞魂’被惊醒了！”

“快跑！！”

“该死！怎么会这时候……”

混乱的惊呼、仓皇逃窜的脚步声、以及某种令人神魂颤栗的、非人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迅速向着谷口方向远去。

几个呼吸之后，洞外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来自谷内深处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依旧如同阴云般笼罩不散，但搜寻者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

洞内，晏昭强行催发的剑意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下，瞬间溃散，反噬之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去，靠在岩壁上剧烈喘息，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悸与……难以置信。

煞魂？

沉剑谷深处沉睡的恐怖存在，竟然在如此巧合的时刻，被惊醒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凌瑶。

凌瑶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是她吗？

又是她做的？

可能吗？惊动沉剑谷深处那等恐怖存在？

晏昭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没有。

只有纯粹的、未经掩饰的恐惧和后怕。

难道……真的又是运气？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体内因反噬而加剧的痛楚，和谷外那依旧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闭上眼。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对宿主信任度提升：-5% → 10%。检测到任务目标在危机时刻产生明确保护行为，并对宿主产生强烈责任感。关系性质发生根本性转变。】

凌瑶依旧维持着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谷内深处，那刚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咆哮、搅得整个沉剑谷天翻地覆的“煞魂”，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挠了挠由精纯煞气凝聚而成的、虚幻的脑袋，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那么暴躁。

它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觉得有点累，于是重新趴伏下来，缩回自己的老巢，很快，均匀的（煞气）鼾声再次响起。

危机，再次以一种近乎荒唐的方式，解除了。

而石窟内，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