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雪同行

苏清漪脚步未停，玄色宫靴踩在积雪覆盖的青石板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直到走出紫宸殿的朱红大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她才缓缓转过身。

风雪扑在她素净的脸庞上，冻得鼻尖微红，唯有一双眸子锐利如刃，直直看向身后缓步走来的沈烬。

“沈副使主动请缨，倒是比朝堂上那些明哲保身的官员，多了几分胆识。”

沈烬闻言，微微躬身行礼，姿态谦和却不失分寸。

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官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公主说笑了。边关安危事关南昭社稷，数十万将士在北疆浴血奋战，臣虽出身寒门，却也知晓家国大义。

此番主动请缨，不过是尽己所能，愿为查清布防泄密真相、疏通临河城粮草略尽绵薄之力，不敢称有胆识。”

他抬眼时，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眼底映着漫天飞雪，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心怀天下、一心为公的寒门士子。

“尽己所能？”

苏清漪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这是她幼时随父皇巡边，一位老兵所赠，如今早已被摩挲得光滑透亮。

“方才在殿上，群臣皆乱，唯有沈副使镇定自若，一语便点破差事繁杂，需人辅佐，倒是比本宫更清楚这其中的门道。”她顿了顿，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风雪的呼啸声恰好掩盖了话语中的探究，“沈副使既有这般见识，想必对布防泄密、粮草迟滞这两件事，早有头绪了吧？”

沈烬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未曾察觉她话语中的试探。

他轻轻抬手拂去肩头的积雪，语气依旧谦逊：“公主聪慧过人，洞察秋毫，臣自愧不如。

臣不过是在侍郎府中处理文书卷宗时，见多了各类边报奏折，略通其中门道罢了。

若论边事洞察，臣远不及公主巡边多年的经验，那些踏遍边关的风霜，可不是案头的笔墨能比拟的。

后续查案调度，还需公主多多指点，臣定当俯首帖耳，全力配合。”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

既不显露锋芒，也不落下把柄，句句都透着恭敬。

苏清漪定定看了他片刻，目光如同穿透力极强的寒刃，感觉有点熟悉，试图从他坦然的神色中找出一丝破绽。

可沈烬始终垂眸敛目，神色平静得如同深潭，让人看不出半分异样。

她心中的疑虑更甚，却也明白此刻再多试探无益，便缓缓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宫门外的马车走去。

厚重的宫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声音裹挟着风雪传来。

“但愿沈副使所言非虚。陛下只给了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交不出差事，你我皆是罪责难逃，谁也脱不了干系。

现在，随我去查临河城的粮道卷宗，耽误不得。”

“是，公主。”沈烬恭敬应道，脚步紧随其后。

宫门外，一辆青帷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见公主出来，连忙上前掀开帘子。

苏清漪弯腰上车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烬依旧跟在身后，步伐稳健，不急不躁。

她踏入车厢的瞬间，车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沈烬则在车外站定，等候她的下一步吩咐。

“上车吧，路上也好说说你的想法。”苏清漪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沈烬略一颔首，弯腰钻进了车厢。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案几上放着一盏温热的清茶，茶香袅袅。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案几，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唯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声响和风雪的呼啸声传入耳中。

苏清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宫墙之上，缓缓开口：“粮道卷宗繁杂，遍布各府衙，你可知该从何处查起？”

沈烬垂眸思索片刻，语气沉稳地回道：“临河城粮草迟滞，症结大概率在沿途关隘。

臣以为，可先从户部调取粮草调度的底册，再对比各关隘上报的通行记录，重点核查抽成上涨前后的单据差异，或许能找出线索。”

苏清漪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倒是有条理。那就依你所言，先去户部。”

马车在风雪中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