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翌日辰时，云峰港东三区。

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港口专用的军用泊位上，已然停泊着三艘庞大的舰船。这些舰船通体呈流线型的玄黑色，以某种坚硬的灵木与金属混合铸成，舰身铭刻着繁复的防御与加速符文，两侧没有风帆，取而代之的是镶嵌在舰体后部的巨型灵能阵列，散发着低沉的嗡鸣。舰首飘扬着天麟帝国的麒麟踏云旗，肃杀而威严。

这里聚集了数百名应征修士，按照各自的小队松散站立，气氛比昨日的报名点凝重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肃穆与隐约的亢奋。

邓戮、苏婉、赵虎三人准时抵达。苏婉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蓝色劲装，外罩一件轻甲，依旧温婉，却多了几分英气。赵虎还是那副懒散模样，道袍松松垮垮，腰间的酒葫芦倒是换了个更大的。邓戮则是一身不变的朴素黑衣，气息内敛，毫不起眼。

“嚯，不愧是帝国军方，这‘黑梭舰’可比云鲸舟霸气多了，专为战争和快速投送设计的。”赵虎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三艘黑色舰船，“就是坐着肯定没云鲸舟舒服。”

苏婉轻声道：“毕竟是去往前线，安全与速度第一。大家都到了，我们过去吧。”

一名身穿帝国制式铠甲的军官站在高处，声音洪亮，以法力扩音：“所有应征者，按小队编号，依次登舰！甲字队上一号舰，乙字队上二号舰，丙字队上三号舰！登舰后保持肃静，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云峰三客”小队的编号属于丙字队，登上了三号黑梭舰。

舰舱内部空间宽敞，但陈设简单，只有成排固定的金属座椅。舱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月光石，提供照明。已经有不少修士落座，低声交谈着，大多在讨论万兽山脉的情报和可能的收获。

邓戮三人找了处相对靠后的位置坐下。赵虎一坐下就试图从储物袋里摸零食，被苏婉一个眼神制止，只好悻悻地抱着胳膊假寐。苏婉则取出一枚玉简，默默温习着一些疗伤和解毒的法术。邓戮闭目养神，神识却悄然铺开，感知着舰舱内的情况。

修士们修为普遍在金丹期，少数几个气息格外深厚的可能是金丹后期或巅峰。舱内气氛总体还算平稳，但邓戮能感觉到几股隐晦的、带着审视或贪婪的神念在暗中扫过他人，尤其是在一些看起来装备精良、或者气息独特的修士身上停留。

弱肉强食的法则，即便在这军方的运输舰上，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

约莫一炷香后，所有人员登舰完毕。沉重的舱门缓缓闭合，发出金属摩擦的闷响。随即，舰身微微一震，低沉的灵能嗡鸣声骤然加大！

透过舱壁预留的、加持了透明晶石的小窗，可以看到港口景物飞速后退、下坠。黑梭舰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猛地冲入高空，速度快得惊人，远非寻常飞行法器可比。即使有阵法稳固，舱内众人也感到明显的推背感和轻微的失重。

舰船迅速爬升，冲破云层，航行在浩瀚云海之上。下方是无垠的东天神洲大地，山川河流如棋盘，城镇村落如星点，壮丽非凡。但对于舱内大多经历过风浪的修士而言，这景象已不新鲜，很快便收回目光，或修炼，或养神，或低声交流。

航行是枯燥的。黑梭舰速度极快，但万兽山脉位于帝国西境深处，距离云峰港仍有相当距离。

期间，有军士送来简单的灵食和清水。赵虎尝了一口那硬邦邦的干粮，顿时苦了脸：“这玩意儿，喂妖兽妖兽都嫌磕牙。”但还是老老实实吃了下去。苏婉吃得斯文，邓戮则默默进食，补充着体力。

航行了大半日，窗外景色逐渐变化。下方的平原丘陵开始被连绵起伏、愈发险峻的山脉所取代。植被也变得茂密而原始，颜色暗沉，偶尔能看到一些体形庞大的飞禽在远处云层中掠过，发出尖利的鸣叫。

空气中的灵气也开始混杂进一丝丝蛮荒、暴戾的气息，那是属于妖兽领地的味道。

“快到万兽山脉外围了。”苏婉收起玉简，望着窗外，神色多了几分凝重，“这里的妖兽可不像帝国腹地那些被圈养或驯化的，野性十足，且多有天赋神通，大家务必小心。”

赵虎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听说这次异动范围不小，连深处一些常年蛰伏的老家伙都有动静。怕是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出来了。”

邓戮睁开眼，看向窗外那越来越近的、如同洪荒巨兽匍匐在地的漆黑山脉轮廓，墨黑的眸子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芒悄然掠过。

杀戮与机缘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黑梭舰开始缓缓减速、下降。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下方出现了一个建立在山岭之间的巨大营地。营地以粗大的原木和黑石垒砌，旌旗招展，隐约可见无数身穿帝国铠甲的军士身影，以及一些临时搭建的修士帐篷。营地外围，布设着明显的防御阵法和警戒哨塔。

“抵达‘西岭营地’！所有应征者，准备下舰！”军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黑梭舰平稳地降落在营地边缘专设的泊位上。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泥土、草木、血腥以及妖兽腥臊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兽吼声。

数百名修士鱼贯而出，脚踏实地。脚下是略显泥泞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紧张感，与云峰港的繁华安逸截然不同。

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边缘。

邓戮深吸了一口这充满野性与危险气息的空气，体内沉寂的戮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缓缓加速流转。

万兽山脉，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