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红莲焚业
离开死斗场那震耳欲聋的喧嚣，邓戮迅速没入龙首城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他刻意绕了几个圈子，收敛所有气息，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朝着记忆中与玄尘子分别的那片集市区域赶去。
丹田处，那枚纳元归墟丹传来的感觉越来越奇异。它不再仅仅是温润，而是变得有些“沉重”，内部那由无数狂暴煞气、杀戮意念、精纯生命本源以及金丹修士的法则碎片混合而成的暗红色能量，已经凝聚到了极致，那朵红莲虚影清晰得仿佛随时会破丹而出。一股隐隐的、令人不安的悸动从丹药内部传来，仿佛封印着一头即将苏醒的凶兽。
他必须尽快找到玄尘子。
回到那处人流熙攘的集市，邓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然而，玄尘子那邋遢的身影却并未出现。他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邓戮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焦躁。那老道神出鬼没，若他诚心躲起来，自己恐怕难以寻觅。难道被耍了？
就在他气息微沉，眸中血芒渐起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小友回来得倒快。看来死斗场里的‘饲料’，味道不错？”
邓戮猛地转身，只见玄尘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那个卖幽冥铁的摊位旁，正拿着一块黑漆漆的矿石装模作样地看着，仿佛从未离开过。
邓戮压下心中的波动，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按在丹田位置，那里，纳元归墟丹的异动已经难以完全掩盖，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精纯的杀戮与混乱气息弥漫出来。
玄尘子放下矿石，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向邓戮，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直接“看”到那枚躁动不安的丹药。
“嗯……满载而归，甚至还超载了些许。连金丹修士的‘味道’都尝到了？小友果然没让贫道失望。”他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随我来。”
说罢，玄尘子转身，背负双手，优哉游哉地朝着集市外走去。他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诡异地出现在数丈之外，如同缩地成寸。
邓戮不敢怠慢，立刻施展身法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龙首城繁华的街道中穿行，很快便离开了喧闹区域，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靠近内城河的老旧街区。玄尘子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前停下，随手一推，门便开了。
门内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种着几株翠竹，一口古井，一间简朴的瓦房，与外界繁华恍若两个世界。
“进来吧，贫道临时的落脚点。”玄尘子率先走入。
邓戮跟随进入，反手关上院门。院落内有简单的隔音禁制，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
“丹药。”邓戮言简意赅，直接将那枚已经变得暗红、内部红莲虚影流转的纳元归墟丹取出，递向玄尘子。丹药离体的瞬间，他感觉周身一轻，仿佛卸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但脑海中那一直被分担的杀障低语，似乎又清晰了一丝。
玄尘子接过丹药，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凝重：“啧啧，比贫道预想的还要‘丰盛’。小友这杀戮效率，真是……得天独厚。”
他抬起眼，看向邓戮，语气严肃了几分：“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觉得心神清明了一些，对体内戮力的掌控，也更精细了一分？”
邓戮微微一愣，随即沉下心神仔细体会。确实，虽然杀障的低语仍在，但那种淤积的、仿佛随时会爆炸的饱胀感消失了。经过死斗场高强度的战斗和持续的“疏导”练习，他对戮力的操控，尤其是精细引导方面，似乎真的提升了一个档次。
“是。”他如实回答。
“这就对了。”玄尘子颔首，“此法之妙，其一在于‘减负’，将你无法承受的负担暂时转移，让你有喘息和适应之机。其二，便在于这‘操控’的锤炼。引导狂暴能量入丹，可比硬打硬杀需要更精微的心神控制力。”
他话锋一转，掂量着手中那枚危险的丹药：“那么，现在便是关键了。小友可知，接下来该如何‘操作’？”
邓戮目光紧盯着那枚丹药，摇了摇头。他只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恐怖能量，却不知如何利用。
玄尘子嘿嘿一笑，将那丹药抛了抛，吓得邓戮瞳孔一缩（担心它炸了）。
“寻常修士，视此物为剧毒，避之唯恐不及。但对你而言，它却是大补之物，是磨砺你杀戮之道，助你真正‘掌控’力量的钥匙！”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丹药之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中正平和的玄妙道韵注入其中。顿时，丹药内部那狂暴的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安抚，虽然依旧澎湃，却不再那般躁动不安。
“看好了！”玄尘子低喝一声，“杀戮之道，非仅止于毁灭，更在于‘驾驭’与‘转化’！你以《血狱真解》为基，汲取生灵精元，此乃‘掠夺’。然掠夺而来，终是外物，杂而不纯，怨念丛生，此乃‘杀障’根源之一。”
“如今，这纳元归墟丹内，便是你最纯粹的‘掠夺’所得，亦是‘杀障’的浓缩！你要做的，不是吸收它，而是——炼化它！”
“以你丹田业火红莲为炉，以你杀戮道心为火，以你自身戮力为引，将此丹置于红莲之上，徐徐炼之！将其中的杀戮意念、狂暴煞气、生灵怨念……一切杂质，尽数煅烧、提纯！去芜存菁，只留下最本源的杀戮之力与生命精华！”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油锅上行走，在悬崖边跳舞！心神稍有松懈，便会被丹中积累的恐怖杀障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但若能成功……”
玄尘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邓戮：“你不仅能彻底吸收这部分力量，使修为大涨，更重要的是，你将初步学会如何‘净化’杀障！这才是解决你根本问题的第一步！此法，我称之为——‘红莲焚业’！”
邓戮听着玄尘子的讲述，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炼化这枚浓缩了十一连胜加一位金丹修士部分力量的“杀障丹”？这想法何其疯狂！但其中的道理，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掠夺、积累、淤塞、反噬……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模式。
而疏导、炼化、提纯、掌控……这是玄尘子指出的新路！
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惊人！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道途的拓宽！
他深吸一口气，墨黑的眸子中，那两点血芒燃烧起熊熊的战意与决绝。
“我该怎么做？”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玄尘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暂时被安抚的纳元归墟丹递还给邓戮。
“寻一绝对安静、无人打扰之地。布下你最强的防护禁制。然后，沉入心神，运转《血狱真解》，引动业火红莲……记住，过程之中，无论看到何种幻象，听到何种蛊惑，感受到何种痛苦，紧守你复仇的‘本心’！那是你对抗杀障，不被其同化的唯一灯塔！”
“贫道会在此为你护法三日。三日之内，你若能功成，便是海阔天空。若不能……”玄尘子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邓戮紧紧握住那枚再次开始微微震颤的丹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灭与新生。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玄尘子郑重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说罢，他转身走进那间简朴的瓦房，盘膝坐下。挥手间，戮力涌动，布下层层暗红色的禁制，将房间彻底封闭。
窗外，玄尘子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的嬉笑之色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小子，能否鲤鱼跃龙门，就看你这三日造化了……这‘红莲焚业’之法，可是连当年那位……唉，罢了，看你的命数吧。”
院落内，翠竹轻摇，古井无波。而房间内，一场关乎生死与道途的惊人蜕变，即将开始。邓戮的杀戮之道，将迎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涅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