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玄尘子

邓戮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这老道玄尘子，绝非等闲！不仅看穿了他刻意隐藏的修为根基，更是一语道破了他杀戮道最核心的隐患——杀障反噬，以及他目前依赖太阴真水“治标不治本”的窘境。

对方知道得太多了！多到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在这种存在面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可笑，甚至可能激怒对方。

邓戮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冰冷。他不再试图掩饰，眉心的杀戮印记微微一闪，一股凝练至极、带着灵魂震慑的杀戮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剑，锁定在玄尘子身上，虽然明知可能不敌，但属于戮师的尊严与警惕不容他退缩。

“前辈慧眼。”邓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既然前辈点明，晚辈也不讳言。我所修之道，确为杀戮之路。杀障缠身，如履薄冰。前辈所言‘正道’，不知何解？”

他将问题直接抛了回去，同时也是一种试探。他想知道，这老道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玄尘子对那锁定自身的杀戮气息恍若未觉，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邓戮只是在问他今天天气如何。他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道：“世间万道，皆有其理。杀戮亦是天道一环，何错之有？错只错在，驾驭不住这股力量，反被其奴役。”

他目光似乎能穿透邓戮的肉身，直视其丹田内那朵缓缓旋转的业火红莲和奔腾的戮力。

“你以极阴寒气强行压制，如同堵漏，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淤积愈深，终有一日会全面爆发，届时神仙难救。真正的解决之道，在于‘疏导’与‘掌控’。”

“疏导？掌控？”邓戮眉头紧锁，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向。《血狱真解》只提及杀戮与掠夺，对杀障多是警示与压制之法，何来疏导？

“正是。”玄尘子点头，手腕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纯白、毫无瑕疵的丹药。这丹药看似平凡，却散发着一股中正平和、能容纳万物的奇异道韵。

“此丹名为‘纳元归墟丹’，并非服用之物。它唯一的作用，便是作为一个极其精纯、且具备极强包容性的‘容器’。”玄尘子将丹药递到邓戮面前，“它能暂时承载你无法完全掌控、或是过于狂暴、需要剥离的力量气息。”

邓戮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那枚白色丹药，眼神锐利：“前辈的意思是？”

玄尘子笑容微收，语气带上了一丝认真：“龙首城东，有一‘龙首死斗场’，其内血腥残酷，煞气冲天，正合你磨砺杀戮之道。你如今境界，可按筑基后期报名参赛。”

他指了指邓戮，又指了指白色丹药：“你去那里，放手施为，尽情杀戮。但在战斗过程中，将那些你感觉无法完美吸收、可能加剧杀障的‘多余’煞气、杀戮意念、乃至对手临死前最精纯的怨念与生命本源……总之，一切你认为‘杂质’或‘负担’的东西，在产生的瞬间，引导其注入这枚‘纳元归墟丹’之内。”

“将此丹置于你气海附近，以心神牵引即可。它会替你承载、封存这些‘糟粕’。”玄尘子看着邓戮的眼睛，“等你觉得足够了，或者这丹药承载满了，回来寻我。届时，贫道再告诉你，下一步该如何‘操作’，如何将这些你视若敝履的‘负担’，转化为你真正掌控力量的资粮。”

邓戮沉默了。

这个方法听起来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危险。将战斗中产生的、最混乱暴戾的力量引导到一个外物之中？这需要何等精妙的控制力？万一失控，岂不是引火烧身？而且，这老道为何要帮他？目的何在？

但他不得不承认，玄尘子的话，切中了他最大的痛点。单纯压制杀障，确实非长久之计。这“疏导”之法，虽然冒险，却仿佛在他漆黑的前路上，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指向未知方向的灯。

他凝视着玄尘子那双清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阴谋或欺骗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邃的平静。

半晌，邓戮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枚纯白的“纳元归墟丹”。丹药入手温润，并无特殊能量波动，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空容器。

“为何帮我？”邓戮最终问出了这个问题。

玄尘子呵呵一笑，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缘分到了，自然就帮了。或许是你我皆与这杀戮之道有缘，也或许是贫道闲得发慌，想看看一条不同的路，最终能走到何方。小友，何必执着于原因？重要的是，这对你，是否是一条值得尝试的路径？”

邓戮握紧了手中的丹药，感受着其内那奇特的包容道韵。他看了一眼龙首城东的大致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令人血脉偾张的喧嚣与肃杀之气。

死斗场……更多的杀戮……以及，一个可能解决杀障隐患的机会。

风险与机遇，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好。”邓戮不再犹豫，将纳元归墟丹小心收起，贴放置于丹田气海附近，“我会去。”

他深深看了一眼玄尘子，仿佛要将这道人的模样刻入脑海，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龙首死斗场的方向大步走去。

玄尘子看着邓戮离去的、坚定而孤寂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低声自语，唯有自己能闻：

“戮天传承，太阴为引，纳元归墟……小家伙，这条路可是九死一生，希望你能走得比你的‘前辈们’更远一些吧……毕竟，这方天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摇了摇头，老道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