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韩氏
夜色如墨，将秃鹫岭的险峻山峦染成一片沉郁的剪影。只有零星的战斗法术光芒和营火，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映衬出青云宗围剿与黑风寨负隅顽抗的僵持。
邓戮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一处能够俯瞰黑风寨主要隘口和部分内部区域的悬崖阴影下蛰伏。他刚刚袭杀了两名试图趁夜溜下山寻找食物的黑风寨喽啰，体内的戮力在汲取了新的养料后，愈发活跃，但也带来了更清晰的杀障低语——那是无数细碎而疯狂的嘶吼，催促着他冲入下方的山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
他强行压制着这股冲动，墨黑的眸子冷静地观察着下方。山寨依仗险要而建，灯火通明处多有巡逻守卫，而一些阴暗角落则潜藏着暗哨。青云宗的攻势似乎暂时停歇，但肃杀的气氛并未消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山寨后方，一处看起来像是首领居所的石制院落。那里守卫明显更加森严，而且隐隐传来一阵压抑的灵力波动，似乎设置了某种禁制。
“厉魁的藏身之处？还是……存放他‘捡到’的东西的地方？”邓戮心中推测。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值得他冒险一探。
就在他准备寻找路径潜入时，异变陡生！
“嗡——！”
一道清冷皎洁的月光，毫无征兆地从那石院中冲天而起！那月光并非自然之光，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交织而成的光华，纯净、清冽，带着一种驱散污秽、镇压邪祟的浩然气息。
这光芒出现的瞬间，邓戮周身缭绕的淡红色煞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他体内奔流的戮力也微微一滞，传来一种本能的排斥与不适。
“净月仙宗的‘涤尘神光’？！”山寨中，传来黑风寨主厉魁又惊又怒的吼声，“妈的！那娘们身上怎么还有这等护身秘宝！”
紧接着，石院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灵力碰撞的轰鸣，显然那“涤尘神光”触发了战斗。
净月仙宗？
邓戮瞳孔微缩。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是东天神洲一个颇为有名的仙道宗门，虽不及青云宗这等地头蛇在黑风镇一带势力庞大，但在整个东天神洲范围内，名声和实力都更胜一筹，以功法清正、门下弟子品行高洁著称。他们的弟子，怎么会落在黑风寨手里？而且还身怀如此重宝？
好奇心，以及一种莫名的、被那清冷月光引动的异样感，让邓戮改变了主意。他收敛所有气息，将戮力内蕴至极致，如同壁虎般沿着陡峭的崖壁，向着那石院悄无声息地潜去。
石院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那“涤尘神光”虽然神异，但似乎后继乏力，很快便黯淡下去。邓戮如同一缕青烟，翻过院墙，落入阴影之中。
院内一片狼藉，几名黑风寨头目模样的人正骂骂咧咧，地上还躺着两具被冰棱刺穿的匪徒尸体。院中央，寨主厉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浑身散发着筑基后期强悍煞气的壮汉，正脸色铁青地捂着一条手臂，那里覆盖着一层薄冰，显然吃了点小亏。
而众人的目光中心，是一个被特制锁链捆缚在石柱上的女子。
即便身处囹圄，衣衫有些凌乱，沾了些尘土，也难掩其清丽绝俗的容貌。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眸子，此刻虽然带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虚弱，却依旧清澈如秋水。她的气质空灵而清冷，宛如月宫仙子坠凡尘，与这匪窝的粗陋肮脏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悬挂着一枚残缺了一半的、材质非金非玉的古老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与刚才那“涤尘神光”同源的气息。
“韩……姑娘？”一个被俘的、看起来像是商队护卫的男子颤声开口，语气充满了绝望。
姓韩？
邓戮的目光落在女子倔强而苍白的脸上。她就是厉魁“捡到”的“宝贝”？一个净月仙宗的女弟子？
“呸！”厉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着走到女子面前，“小娘皮，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净月仙宗的护体神光！不过，现在秘宝已碎，你还有何手段？”
女子——韩氏，抬起眼眸，眼神冰冷如刀，声音虽因虚弱而略显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然：“邪魔外道，也配知晓我仙宗秘法？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杀你？”厉魁嘿嘿怪笑，眼中闪过淫邪与贪婪，“那太可惜了！你这等姿色、这身修为，还有你身上这半块古怪玉佩……嘿嘿，等老子撑过青云宗这波围攻，定要好好‘审问’你一番！说不定，还能用你跟净月仙宗换笔天大的赎金！”
周围的黑风寨头目也发出猥琐的笑声。
韩姓女子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但紧抿的嘴唇却透露出宁死不屈的决绝。
隐藏在阴影中的邓戮，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对英雄救美毫无兴趣，仙道宗门的弟子，在他眼中与青云宗那些人并无本质区别，都是虚伪之徒。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然退去，寻找厉魁藏匿古战场收获之地时，他丹田处的暗红气旋，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不是针对那韩姓女子，而是针对她腰间那半块残缺的古玉佩！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无比精纯的阴煞之气，正从那半块玉佩中散发出来！这气息与他体内的戮天血煞隐隐共鸣，甚至……让他脑海中翻腾的杀障，都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邓戮的脚步瞬间顿住。
墨黑的眸子再次锁定了那半块玉佩，血芒微微闪烁。
这东西……不简单！
绝非普通的净月仙宗法器。其内部蕴含的那丝阴煞，精纯至极，远超这秃鹫岭的驳杂煞气，甚至让他联想到了《血狱真解》中提到的，某些能滋养戮魂、镇压心魔的太阴源核的碎片！
这韩姓女子，和这半块玉佩，恐怕牵扯着不小的秘密。
救？还是不救？
邓戮的心念电转。救她，意味着要正面冲击有筑基后期寨主和多名筑基头目守卫的核心区域，风险极大。但若能得到那半块玉佩，或许对他压制杀障、加速修炼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而且，一个净月仙宗的真传弟子（从她的气质和拥有的秘宝来看，身份定然不低），或许……能成为他了解东天神洲、乃至整个九狱玄荒高层势力格局的一个窗口？复仇，不能只靠蛮力。
风险与机遇再次并存。
邓戮深吸一口气，压下戮力因感应到那太阴煞气而产生的雀跃，也压下了杀障带来的嗜血冲动。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锁定了猎物的苍鹰。
他缓缓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巅峰。指尖，暗红色的戮力开始无声凝聚。
救！
不是为了侠义，而是为了利益，为了那可能对杀戮道至关重要的玉佩，也为了一个潜在的、能提供信息和资源的“合作者”。
夜色更深，山寨的喧嚣暂时平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阴影，已经如同致命的毒牙，悄然对准了石院中的核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