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疤,是爱的证词
窗外的雨滴敲在玻璃上,像极了五年前手术室里的心电监护仪。
我蜷在藤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疤痕。药效还没过去,浑身软得像泡过水的棉花,可胸口这道疤却疼得真切。蓝纹信纸从指缝间滑落,那上面是江母当年写的字:"砚是个好孩子"。
茶几上堆着病历本,最上面那张写着"生命预期:3个月"。我伸手去够药瓶,指尖碰到瓶子边缘又缩回来。钢笔还握在手里,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团黑。
"给舟:这一生,我为自己活一次"
最后一个字没写完,眼前突然发黑。额头抵在窗台上,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水雾。耳边响起那天的警报声,还有手机震动的嗡鸣。那是他设置的实时心率监测,五年来从未间断。
记忆像碎玻璃扎进脑海。
母亲病床前,她攥着我的手说:"不要让爱成为负担"。
手术室外,我签协议时笔尖在抖,却把器官捐献那一栏勾得清清楚楚。
机场登机前,手机震动,他的心率刚刚稳定下来。
每想一个画面,胸口就抽痛一次。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信纸上洇出暗色痕迹。
门铃响了。
我动都不动。这种天气,能是谁?
第二声门铃带着催促,接着是敲门声。"砚,开门"。
是他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五年没听过他直接叫我名字,连呼吸都滞住了。
门把手转动,他居然有钥匙。雨水的腥气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涌进来。他站在门口,西装皱巴巴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眼睛红得吓人。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我?"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东西。我看出来他是在克制,可那股子急切怎么都藏不住。
我起身倒茶,背对着他收拾桌上的病历本。药片散了一地,我蹲下去捡,听见他脚步声逼近。
"你知道吗,妈妈一直偷偷给我发你的消息。她说你每个月都会查我的健康状况"。
我手一颤,药瓶滚到墙角。
他忽然沉默了。我抬头,看见他手里攥着那份病历本,脸色煞白。
"命不久矣?这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发抖,手指死死捏着纸页边缘。我想抢回来,却被他抓住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你说过要陪我走完下半辈子!可你连命都给了我,我却误会你五年!"
他跪倒在地,泪水砸在地板上。像个受伤的孩子,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蹲下身,轻轻拭去他的眼泪。"我爱你,可我不愿你背负一生的愧疚"。
他忽然抱住我,手指扣住我的脊背。泪水浸透衬衫,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跟我回去,这次换我照顾你"。
我闭眼微笑。这五年来第一次,他这样抱着我。可我知道,该结束了。
轻轻推开他:"舟,该结束了"。
趁他愣神,我转身拉开抽屉,把新写的信塞进去。标题赫然写着《这一次,心脏归我》。
他忽然站起身,带倒椅子发出巨响。我回头,看见他抓起窗台上的蓝纹信纸,那张是江母写的。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最后把纸折好放进西装内袋。
"我要走了"。
我说不出挽留的话。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背影单薄得像一片落叶。
"砚",他声音很轻,"保重"。
门关上时,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格外清晰。走到窗边,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拿出手机,默默取消了每天的心率监测提醒。
最后望了一眼《牡丹亭》,将它放进抽屉底层。窗外雨势渐小,一缕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照在新遗嘱的签名处。
\[本章完\]





